二十四节气是依据太阳在黄道(即地球围绕太阳公转的轨道)上的位置来划分的,它又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独具民族特色的文化遗产。农民种地是以它为依据,什么时候播种,什么时候收获。它就是人们心中的密码本。
依照农历,今天是二十四节气的“雨水”。雨水为正月中,春属木,木赖水而生,故东风解冻,温润散为雨水。雨水节气一到,树梢轻拂少女微风,树间阳鸟起伏和鸣,春雨至矣。飞雨入阶廊,风羞雨轻,有雨必有云,春云淡冶如笑,春雨便苍翠如滴。在春雨脉脉含情中,柳丝才开始含烟,待柳烟成阵,便春色撩人了。
“雨水”包含着三个“物候”:一候獭祭鱼、二候候雁北、三候草木萌动。雨水之日“獭祭鱼”,獭是一种水生动物,又名水狗,鱼感水暖上游,水獭捕食,往往吃两口就扔于岸上,古人认为是陈列祭水。雨水后五日,“候雁北”,雁为知时之鸟,热归塞北,寒去江南,它感知到春信,即刻北飞。再五日,“草木萌动”,雨媚风娇中,草长莺飞了。
雨水的雨的古字,上面的一横象征天;横下面是个穹窿象形,象征云气升腾;说明“无云不成雨”。风流云散,别而为雨,由此,穹窿下面有四行雨点,每行三点。这个象意,四是四方,思维;三是雨露滋润,天地气和而成甘霖,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现在的简体,穹窿变成三,雨点变成四,把意思颠倒了。
二十四节气,这是中国人在大自然中生息存亡的心灵密码本。
据史料记载,淮南王刘安在建元二年(公元前139年)献给汉武帝的《淮南子》中,就已经有了二十四节气的记载。再之前,《尚书·尧典》中已经有了春分、秋分、冬至、夏至的记载,只不过叫日中、日永、宵中、日短。“日中”是春分,“宵中”就是秋分;“日永”是夏至,“日短”就是冬至。古人以星座在黄昏时出现来定位春夏秋冬,有一套星相学知识,两至两分确立后,加上两启(立春、立夏)、两闭(立秋、立冬),就有了八节。这八节每节三气,就成了二十四节气。
《淮南子》成书至今两千多年。两千多年来,它一代代承袭,不断发展丰富,其中包含了不少神秘主义元素及不断扩展的民俗文化内涵。比如,古人以为,天地之间,天道是圆,地道是方;方主幽含气,吐气为施;圆主明吐气,含气为化;天偏气就怒而为风,地含气就和而为雨;天地之气冲突就感而为雷,乱而为雾。再比如一年四季的十二月对应着天干与地支、对应着周易中的卦象、对应着古乐的十二音律,每一种解释都涉及对天地人关系的认识,深入去琢磨,就回味无穷。而相应的民俗元素,比如新年爆竹、元宵灯火、端午粽子、中秋月饼,背后都有着丰富的形成史。再深入,历代骚人墨客用各种形式,不断丰富对它们的理解与感受,其感受则延展至草木鱼虫、天地万物,使我们在每一季每一时刻,各种各样的天气条件下,都能有一种幸福感与满足感。如果真能把这些都集中起来,就是一本中华民族生存方式、生存智慧的百科全书了。
再往深里拓展,二十四节气,其实也是中华文明的一种表征。文明究竟是什么?一旦以追问的姿态探究历史长河,一定是东西方文明交汇的事实。因为世界本一体,人类诞生前、诞生后,这世界本四通八达,一直在无法阻挡地四处流通。应该说,所有的物种,所有的认知方式,一定都是彼此影响的结果。由此就很难说,有什么孤立的本土的文明。只不过,正如近代史的西方主义遮蔽东方对西方的实际影响一样,早期强盛的东方文明也同样遮蔽着西方对东方实际的影响史。
节气是一个大框架。古人用时节对应生命的气度,节是节制,是法度。司马迁在《史记》自序中就说:“夫阴阳四时、八位、十二度、二十四节各有教令,顺之者昌,逆之者不死则亡。”八位指八卦之位,十二度指日月、五星运行的轨迹。“四方无虞”,才予人以宁。
有意思的是古人在这二十四节气中,顺应天时地利,一代代传承出一整套与天地万物和谐共处的生活方式——相传黄帝之子少皞就“以鸟名官”:玄鸟氏司分,赵伯氏司至,青鸟氏司启,丹鸟氏司闭,以鸟确定四季关系。玄鸟是春分来秋分去,伯劳是夏至来冬至去,青鸟是立春来立夏去,丹鸟是立秋来立冬去,因此就逐渐衍生出类似“玄鸟双双飞,杏林初发花”“杨花雪落覆白萍,青鸟飞去衔红巾”“伯劳飞过声局促,戴胜下时桑田绿”这样美的诗句。二十四节气、七十二物候,它是历代文人认识四时关系的升华,这套诗意化生活方式实际是一套最受用的教科书,它一直在潜移默化中代代相传,它是我们生生世世能浪漫生长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