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从风流才子,到一代高僧,从风花雪月,到清修苦行,他抵达了常人所无法抵达的境界。一言一行,都值得我们领悟一生。
他的前半生,繁华旖旎,是风流富贵的翩翩公子,是无所不精的留洋才子,是戏剧演员、是艺术家……万众瞩目、享尽风光。
他的后半生,“以戒为师”,淡泊无求,一双破布鞋,一条旧毛巾,一领衲衣,褴褛不堪,了寂无色,却供养出了更超然禅意的花枝。
他就是弘一法师李叔同,人生本是修行,从俗世,到禅门,从身外,到心间,他从“戒”中领悟。
待人以春风,对己以秋霜
“以戒为师”,本是佛陀逝世前留下的遗训之一,佛法法门八万四千法门,对治众生八万四千烦恼,无非“戒律”二字。
弘一法师常说,戒律是为律己,不为律人,“律己,宜带秋气;律人,须待春风”。他平时持戒甚严,口里却从不臧否人物,不说人是非长短。若要说批评人,他就自己不吃饭。但他的不吃饭并不是与人呕气,而是在替那人忏悔,借事磨心。
跟他常在一起的人,知道他的脾气,每逢他不吃饭时,就知道自己一定是做错事或说错话了,赶紧反省改正。一天两天,你什么时候把错改正了,他才吃饭。至于你的错处,他一句也不说,而让你自己去说。
弘一法师还曾自号“二一老人”,此号取自古人的两句诗,“一事无成人渐老”、“一钱不值何消说”,他说回想自己近十年所做的事,深觉自己德行欠缺,成功的事很少很少,残缺破碎的居其大半,虽然事实上,他的功德已遍布天下。
处处苦行,处处随缘
在出家的二十四年里,弘一法师黄卷青灯,晨钟暮鼓,始终保持着“过午不食,寒不逾三衣”的清规戒律,一肩梵典,两袖清风,三件衲衣,云游苦行。
素食唯清水煮白菜,用盐不用油,信徒供养香菇、豆腐之类,皆谢绝,原由是这些食材比其他的价格更高。他常说自己无福消受,“我们即使有十分福气,也只好享受三分,愿以我的福气,布施一切众生,共同享受”。
如此清修苦行,则有更上一层的随缘之喜,据夏丏尊回忆,他们一次会晤,弘一住在破旧的小旅馆里,却说旅馆主人待他如何和善;谈到他破旧的手巾,珍重地说和新的也差不多;吃到一碗咸苦的白菜,他却如享盛宴。
在弘一法师,世间竟没有不好的东西,一切都好,小旅馆好,粉破的席子好,咸苦的蔬菜好……什么都有味,什么都了不得。
他将琐碎的日常生活到如此境界,人家说他在受苦,他却仿佛在享乐,一茶一饭,他都愉悦丁宁,恐怕他人山珍海味里所品到的,还不如他在白菜里尝到的滋味。对于一切的际遇,他全无成见,认真对待,这才是真正的解脱,真正的享乐。
以悲悯处世,以福缘布施
弘一法师对人和物,都有特别的慈悲之心,有一次,他到丰子恺家。丰子恺请他藤椅里坐,他把藤椅轻轻摇动,然后慢慢坐下去。
每必如此,多次之后,丰乃垂问。弘一答曰:“这椅子里头,两根藤之间,也许有小虫伏着……先摇动一下,慢慢地坐下去,好让它们走避。”
连寺里闹鼠害,毁坏衣物,啮咬佛像,弘一法师都去翻阅旧典,找到饲鼠之法,每天投食两次,果然除去了鼠患。直到他西逝之前,还念念不忘让人们在焚化遗骸时不要损害蚂蚁生命。
抗日战争爆发后,弘一法师提出“念佛不忘救国,救国必须念佛”,他居住厦门万石岩,自题居室为“殉教”室,后厦门遭日机轰炸,弹片入室,弘一法师无惊无惧,泰然处之,并说:“为护法故,不怕炮弹。”
对万物都心怀悲悯,惜物、惜人、惜福,亦是他每时每刻所持的戒律,或许有人觉得弘一法师出家后,仍有太多“人情味”,其实菩萨都有千万法身,这亦不过是弘一法师其中一面,均是为了利益众生。
万事皆空,不废书法
出家前的李叔同,是世间难得的奇才,绘画、音乐、诗词、戏剧……一通百通,被誉为那个时代最有才华的天才之一。
遁入空门的弘一法师,之前全部的才华,都变成了供养书法的养料,他的书法浮华褪尽,以藏锋稚拙的线条,现出一种超然物外的意趣。
叶圣陶说弘一法师的字“蕴藉有味”:好比一位温良谦恭的君子,不卑不亢,和颜悦色,在那里从容论道……毫不矜才使气,功夫在笔墨之外,所以越看越有味。
时人都将弘一法师的墨宝都奉为至宝,一笔一画,都有如见弘一本人的喜悦,其中滋味,难以言表。
阅尽人间荣、辱、悲、欢,弘一法师由领悟,到修行,度人度己度世,我们或许没有因为他而领悟禅机,却一定会为他的言谈举止而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