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无所谓边,也无所谓城。与其说它是一部鸿篇巨作,不如说它是悲惨时代中,一个怀有思想的人心中的美好桃源;与其说它是湘西生活的写照,不如说它是人性的质朴之玉,未经雕琢,也未经描画。
牧歌的情调是必然要说的,因为它太能动人的心思。牧童黄牛梧桐村,草青叶绿无尽天,云雨烟高不知处,正逢遥歌踏寒来。乡土的气息是必然要说的,因为相对于大都市的灯红酒绿,它太易感人了。淙淙的溪水不必说了,孤舟一叶也不必描了,茅椽漏檐更不用去斟酌了,单枝头鸟,单拾柴夫,单小蓬童足以让你留恋往返。
若将边城之人比为一子,此子必有“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之神韵。人合天姿,则铸以金屋藏之。这座人性的金屋,藏有质朴的人性之美,遥隔于乱世风尘,远离于肮脏之地,无卑微低下之灵魂,无贪婪无穷之利欲,无弦瑟红友之乐,无灯红酒绿之燥。生活是一箫,是一笛,像一个浪荡于江湖,不闻于世俗,遐避于山水的隐士,为当世之陶潜花源,为魏晋之竹林再现,陶然乐之矣!
山美孕育人灵,人灵方有佳事。夜深三年六月,弥漫歌喉未哑。这是一场梁祝的翻版,比之于都市人的肤浅,世俗人的势利,更显纯真纯美。这是一场悲剧?还是一场喜剧?天公不作美,这是闲聊的常话;生死在天,这是难言的悲楚。纯善、纯清葬送了美,纯真、纯心买别了情。再讲那“物极必反”的大道理也无济于事,也是对美的一种玷污。虽然人影皆去,留下的是凄凉,但凄凉属于凄美;凄美,也是一种美。
渡船晚不休,待月还归人。山重无灯火,江暗旧青滩。无语拭干泪,春雨带秋风。阑角人憔悴,千帆不叙归。
这等待又何尝不是一种美,翠翠的心中也必怀有江南的古韵,等着那跶跶的马蹄经过,必思,那马上之人,是归人,而非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