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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子》的读后感10篇_读后感_名著读后感_格言网

2020-12-28 23:46:52

读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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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子》是一本由张忌著作,中信出版集团/中信大方出版的精装图书,本书定价:48,页数:400,文章吧小编精心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搭子》读后感(一):吴玄:胡说张忌(转载自《西湖》杂志)

文/吴玄(作家)

在谈张忌的小说之前,我得先说一说张忌这个人。

实拍图:江雪

张忌长得圆头圆脑,像漫画中的一只乒乓球,上面画着一张嘴,这张嘴,就是张忌的全部面目了,到目前为止,他的最大成就应该不是小说,而是胡说。譬如说吧,张忌坐在你对面,你说,人家都说吃大豆放屁,我怎么老打嗝?张忌立刻就会回答,因为屁迷路了。诸如此类在网络上流行的神回复,对张忌来说,一点也不难,可以张口就来。在我认识的小说家中,擅长这么胡说的除了张忌,男的还有石一枫,女的有马小淘,我以为这是一项不可多得的才能,要把胡说弄得有成就,其实是很难的,大概比写小说要难一些吧,小说可以关起门来慢慢写,而胡说则是即兴的,必得在一堆废话中脱颖而出,鹤立鸡群,这明显比写小说需要更多的聪明,更多的想象力,更多的凌架于众生之上的精神优越感。

前年冬天,《收获》的程永新在杭州,夜里,我们去南山路的一家酒吧喝酒,这中间,就有张忌。这小子与程永新大约是初次见面,开始还有些拘谨,但很快就管不住自家的嘴了,不停地与我抬起扛来,而且表现得总比我聪明一点,我已经够聪明的了,居然还有人比我更聪明,这就引起了程永新的注意,程永新哈哈道,吴玄,你给自己找到一个克星啦。后来,程永新就表示很有兴趣看一看张忌的小说。我想,程永新的判断逻辑跟我是一致的,是正确的,既然这么能胡说,写小说不是小意思么。

二十年前,程永新在《收获》编发过一期青年作家专号,里边有余华、马原、苏童、格非,这些人,现在都成了大师。去年,他是否想起了当年的壮举,专门打电话来说,我们准备连续做两期青年作家专号,张忌,朱个我们选了,你还有什么作者。果然,去年的《收获》四期上就有了张忌的《素人》。 我不知道二十年后,张忌是否也像余华那样终成大器。其实,张忌出道是很早的,十多年前,他突然在《钟山》发表了一部中篇小说《小京》,那时,他才二十出头,《小京》立即引起了文坛的关注,张忌也算是横空出世吧,随后,他获得了浙江文学之星奖,获得这个奖,就表示他已经站在了浙江青年作家的前列。在我的印象中,他是以最少的作品数量获得这个奖的,评委们大概是被《小京》里那个背着女朋友的骨灰盒回家的少年深深打动了,对于张忌,作品数量已经不重要了,有一篇《小京》就够了。 但是,此后的好些年,张忌又莫名地消失了,《小京》几乎成了他的绝唱。他为什么不写了?为什么呢?他是否张着他的那张破嘴,忙着在耍聪明。前些时,我偶然看了一个他的创作谈,很短,只有几百字,写得非常老实,完全不像他的为人,我一句也没记住。不过,我好象是忽然明白了他的心路历程,对于写作,他不是不认真,相反,而是太认真了。那些年,我估计他唯一做的事情,就是怀疑自己,我到底是不是一个作家?我到底会不会写作?咳,一个聪明人,应该懂得聪明的秘诀就在于凡事都不认真,一旦认真起来,那就比蠢货还要蠢了。

好象很多作家都谈到过,一个从不怀疑自己的作家,一定不是一个好作家。就是说,怀疑自己,是一个好作家的必经之路。那么,张忌花那么长时间怀疑自己,大抵也就可以证明他一定是个好作家了。

这两年,张忌发表的作品确实不少,中短篇有《搭子》、《光明》、《宁宁》、《往生》、《素人》,长篇有《公羊》,虽然数量并不能说明问题,但至少也可以说明一点,他的写作是处在井喷状态。我不能确定他现在的作品一定就比当年的《小京》好,现在的张忌,怎么说呢,我能否像个评论家那样,把他的作品分解成一部分一部分来分析,比如他的语言如何如何,他的叙事如何如何,他的人物如何如何,但这样做,我觉着又太像个评论家了,同时也像个小说杀手。我还是总起来说吧,我觉着现在的张忌,已经是一个标准的作家,就我们的语境和阅读习惯,所谓标准,也就是现实主义标准。他的小说几乎符合现实主义的所有标准,作为小说家的张忌,从生活出发,到生活为止,他刻意把自己排除在了小说之外,他的理想似乎就是忠实地记录别人的生活。我不能说这样做有什么不妥,能够这样做,又把它做好,离大师可能也就不太远了。但是,对于张忌,还有另一种可能吧,他不一定非要做一个客观的叙述者,客观叙事,很有可能妨碍他的固有才能,看他的小说,我总觉着好是好了,但又不无遗憾,不如跟他闲聊,有趣、好玩,更有愉悦感。这是否表明他本人的精神世界比他的小说大,张忌作为小说家的才能还没有得到充分释放,就像初次见到程永新,还是显得拘谨了些。我想,他不妨这样试一试,离生活远一些,离自己近一些,更具体点就是离自己的嘴巴近一些,把他那些从嘴巴里出来,浪费在空气里的语言才华,毫无顾忌地放进小说里面,如果这样,张忌将会怎样呢。

《搭子》读后感(二):或许我们都是舍不得沉香珠子也不知道什么是wifi的老段

在朋友的推荐下看了由中信大方出版的张忌短篇合集新作《搭子》。因为以前从未听说过这位作家,所以并没有抱以很高的期待。然而前几日睡前信手翻阅,大大超出预期,引起了我的阅读兴趣。

《搭子》中的小说从表面上看写的都是平凡人的平凡故事,语言也很平实通俗,非常好读。作者好像就是一个说书人,面对最普通的大众,把他看到、听到的故事不疾不徐地娓娓道来。可他又不像寻常说书人,只为让听众消遣,或博听众一笑,细细品味他的每一个故事,仿佛就像是平静海面之下,潜藏着波涛汹涌的暗潮,读完之后会让人陷入深深的思考。

比如小说《胖大海》,讲的是一个做包子的女孩自幼被父母送给别人,家人从此不与她往来,长大后的她与人有疏离感,朋友也很少,可突然有一天亲姐姐找到她,当她再次感受到家人温暖的时候,却发现原来家人寻她只是想让她给生病的弟弟移植骨髓。

比如《夫妻店》,讲的是李成河带着妻子樱花来到一个小渔村谋生,刚开始樱花很受村民的欢迎,后来她却爱上了别人,想离开丈夫,而李成河却在她出走前夜默默把她杀死了,而村民们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认为李成河才是这个出轨事件的受害者,李成河杀妻的事情竟瞒过了村里所有的人。

张忌的每个故事似乎都有这么一个共同点,他会在不经意之间默默埋下一个转折,他平实的语言和流畅的情节会让你很有可能忽略这个转折而快速往下阅读,但等到读完整个故事却会有种意犹未尽的不满足感。

整个短篇故事集里我最喜欢《沉香》这篇小说,它讲的是经营着一家工厂,思想老派守旧的中年男人老段,无意间在沙发底下发现了一串沉香珠子。他的生活并不那么如意,在外人看来他是工厂老板,也赚了些钱,但他们不知道一砖一瓦地经营起工厂的他也是十分不易。然而世界变化太快,儿子不肯继承他的产业非要搞电商,周围的人也开始劝他不要那么辛苦,卖掉工厂的土地价钱都比他的工厂做产品赚得多。对于这些建议,老段表面上没有反对也没有采纳,但内心是排斥的。他不知道什么是wifi,他只想守着自己一手创办起来的工厂,只想一直留着那串沉香珠子。

其实,我们每个人在某种程度上都是老段,我们看着这个世界飞快地变化,我们也置身于这些变化之中无法逃离,但内心里总有些舍不得的东西,总是固执地不想去改变或丢弃,纵使我们知道这些东西总有一天会因为跟不上时代而终究离我们而去。

前几年中信大方还出过张忌一部长篇小说《出家》,我没有读过,但是看介绍说也是探讨中年男子在现代生活中的困顿与困惑,哪天有空我一定也要读一读。

《搭子》读后感(三):张忌:世俗生活记录者(转自《文学报》)

记者:何晶

2005年,张忌在《锺山》发表中篇小说《小京》(小说集《搭子》亦有收录),去世的女友,背着女友骨灰盒回家的少年,来接骨灰的女友的大伯和姐夫,小说的语调和情境氛围打动了许多人。读者记住了张忌这个名字。

之后他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近几年又开始陆续发表作品。与此前小说类似的,他仍然关注人们的世俗生活体验,忠实地记录着别人的生活(《搭子》、《胖大海》等作品都创作于这个时期)。他的小说似乎没有什么花哨,无所谓什么现代后现代小说技巧,有的是他喜欢的“踏实结实的写作”,从生活出发,展现披露的是生活情境中的人,最终也停止在日常生活里。 认识张忌的人都说,张忌本人比他的小说更有趣、好玩,这其中的期许是希望他将生活中幽默、有趣的自己在小说里充分释放。或者说,是离生活远一些,离自己真实的精神近一些。

2016年9月,他的长篇小说《出家》由中信出版社推出,艰辛生活里的人如何在出家一途中找到精神所依,是张忌所要探讨的。

记者:看你的小说有一个强烈的感觉,你是一个世俗经验很多的作家。世俗经验多,意味着有许多题材可供发挥,但有一个问题是,如何选取小说对生活的叙述方式,因为某种程度上会陷入只是展现的层面,这背后指涉更多的是作家的思想有多宽阔深厚,生活之外,精神如何展现?

张忌:世俗经验如何截取,这个问题很难说清楚。每个人对小说理解不一样,想表达的东西不一样,截取的面自然也不一样。我想,如果能将看似无关的世俗经验,在小说里妥帖地展现,是我更愿意尝试的方向。

关于思想的东西,仁者见仁。作品的思想到底在哪里,有多少,取决于作家,同样取决于读者。作家更应该做的事情是提供一个文本,而这个文本是丰富的、多面的,可供各类读者阐释的。我一直觉得作家分两种,一种是一眼能够看到事物本质,目光力透纸背的,他能告诉我们许多普通人无法看到的东西,比如鲁迅。另一种作家,是看不透的,他对文学的理解和展示,是一种模糊的,微妙的,甚至不可言说的东西,比如汪曾祺。在我看来,作家中,能像鲁迅那样锐利深刻的,凤毛麟角。像汪曾祺那样在文字中展现审美的,同样稀少。对于我来说,我可能更想努力成为后一类作家。

记者:阅读你的作品,整体印象是你的叙述是老实的,也是亲切的,或者说,是不给读者设置什么障碍的。

张忌:我觉得小说的前提,是用来读的,不是放在实验室里做研究的。一个作品,如果别人连读都读不懂,可能有两种情况,第一,这个作家的确是个天才,他写的东西要比同时代的人走得更远。另一种情况,只能说明这个作家能力不足,他缺少化繁为简的方法。在这方面,我是有些刻意,甚至连词语我都很讲究,一个句子里,同样意思的词语,我一定是选择最简单易懂的那个。经过了上世纪80年代的文学热潮,我们对小说的感官被打开了,接触到了更多更新的小说,但同样,我们也在先锋的热潮中将小说原本珍贵的东西丢失了,崇尚技术至上,那种踏实结实的写作,反而变成了过时的玩意儿。再到后来,技术玩过头了,踏实也踏实不了了,小说就成了一种怪物。我非常厌恶这种小说。 我觉得好的小说,应该是出人意料,又合情合理。这个分寸对我来说,就是两个标准,第一,不刻意制造大起大落,第二,平常的叙述中要时刻展现新意和惊喜,维持阅读的新鲜感。

记者:回到《出家》。评论家金理说其中有虚实两世界,实在的艰辛日常生活和佛门乱象,虚在的精神超脱,但活在其间的人事实上是无法超脱的,你似乎也无意于赋予人物这种意义——小说末尾方泉决定正式出家,但他看到的是在东门庵前孤独坐着的为生活奔波的自己,没有解脱,也无所谓超拔。

张忌:关于《出家》,我觉得写作时最难的一部分就是如何把握分寸感。主人公方泉在入世和出世这两个身份的转化之中,他有现实生活的需要,比如赚钱养家。同样,他也有精神上的需要,比如他想成为更好的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这个有关宗教,同样也无关宗教,我认为更准确的说法是,他想获取一种做人的尊严。在我们的日常中,尊严往往是比金钱更难获得的,这也是一种世俗的念头。 我们的宗教观本身就是世俗的,求神拜佛,都有着明确的目标,求财,求婚姻,求平安,所有的念头都是从世俗出发。现实中求不得,便在虚无中求。所以,在写《出家》的时候,我也是努力将宗教中的那种虚无,一点一点用世俗的方式把它写出来。 至于所谓的超拔,我不敢写,或者可以说,我没有能力写。我不认为小说主题是一个作者可以擅自做主拔高的东西。

记者:《出家》里可以看到你对世俗生活的处理,庸常的艰辛的生活中如何获得精神的满足乃至超脱,你设置的是“出家”一途(当然是对真正的佛教寓意和思想的认同体验),似乎也并不是一个什么真正的途径。似乎可以做两种解读,其一是一种荒诞感——现世生活的人,其实是得不到超脱的;其二则截然相反,只要有某种精神的皈依所在,自然也就有生活的乐趣,精神的满足。为何是“出家”?它意味着什么?

张忌:我看到过一个评论,说《出家》也可以按照字面意思理解,那就是离开家。一个人因为强烈的自我意识离开了家,至于他去了哪里,寺庙或者荒野,都不再重要。单从文本来讲,我认同这个看法。对于我想表现的东西来说,出家可能只是一种形式,主人公的确可以去荒野,或者离家去别的什么地方。但回到这个小说最初的动机,却是避不开和尚这个身份的。 好多年前,我便想写一个跟僧人这个群体有关的小说。让我感兴趣的是,这样一群人在现实中某种巨大的身份落差。一方面,他们高高在上,巧舌如簧,为世人指点迷津。另一方面,他们又自惭形秽,厌恶自己成为了普通人眼中“怪异”的一类人。他们力图突显出家人这个身份,同时又竭力隐藏这个身份。同样,普通人对待这个群体,也有截然不同的态度。用不着去寺庙的时候,他们会将这个群体看作是招摇撞骗的一群人,而用得着的时候,又将他们供奉起来,视作连接天地神灵的一群人。这种落差引起了我巨大的困惑。于是,我就一直在想,什么时候,我要写一个小说,好好地来解答自己的这个疑惑。 所以,用出家这个行为来写一个人,并非是我刻意用的方法或者道具,因为这个小说的原始动机便来自于此。当然,当我写完《出家》这个小说的时候,我不确定自己是得到了答案,还是变得更加困惑了,从这一点上来讲,我和小说里的主人公方泉是一样的。

《搭子》读后感(四):每个故事都走在回家的路上

第一次知道张忌是小说《出家》,个人很喜欢的这部长篇似乎拥有更加复杂的意涵,这份复杂主要来自寺庙这个特异空间,在这个空间里,每个凡人都具有的超拔倾向和生存欲求自然地交织与转化,仿佛一只脚踏在尘世,一只脚即将踏上虚空里看不见的台阶;相比起来,《搭子》里的短篇却更加凡俗和日常,两只脚都踏实地踩在泥泞里,一举一动笨拙缓慢拖泥带水。

因为空间的日常,《搭子》将一种低姿态的叙述贯彻得更加彻底。人物很小,缺乏思考和自省能力,往往有的只是一些懵懵懂懂的生命欲望,一些难以描摹的敏感和警惕;叙述者也很小,他鲜少用更超拔的价值观评价人物,或用更庞大的信息量碾压人物,他只是说一个故事,用尽量平实好看的方式。印象很深的《小京》,这个最可能惊心动魄的故事却拥有最温柔的底色,读的时候觉得整篇小说是一条平静而浑浊的河流,没有什么激流险滩,一路夹杂着泥沙,宽容地覆盖了危险的暗礁。

张忌本人在访谈里提到一个很有趣的评论,说《出家》也可以按照字面意思理解,那就是离开家。而《搭子》这部短篇集里让我喜爱的几个故事,却都是关于“回家”的,《小京》中的女孩骨灰的“回家”已是整本书的亮色,其他几篇小说中的“回家”则与主人公无法挣脱的孤独缠绕在一起。

《胖大海》和《宁宁》的两位女主人公,都给人一种石头缝里蹦出来,天地间孑然一身的感觉,这或许也可以加上《搭子》里的亚飞,尽管她曾经有老公,现在有儿子,这两者却不能也不愿将她从孤独的境地拯救出来。并且这三者的职业,不管是打麻将做“技师”还是开包子店,都不是他人眼中有前途的长久营生,她们在茫茫人海中既无退路,也无前路。处于这样深重孤独中的三位女性,均将获救的希望寄托在了非亲非故却似亲似友的同性身上。亚飞和小美,大海和小倩,宁宁和小姐妹,没有任何一种社会契约保护这种难以名状的关系,如一根纤弱的丝线,却颤巍巍担着一个人汹涌绵密无处释放的情感。

这种孤注一掷的寄托大概很大程度源于家庭的背叛。大海被原生家庭送走,她的位置被一个男孩取代;宁宁被父母送上进城卖身赚钱的道路;亚飞与儿子在情感上全然隔离,视作女儿的小美也背叛了她。而这些人却纷纷好了伤疤忘了疼似的,再次走上了回家的道路:大海和宁宁都有实在的“归乡”动作,这些动作往往伴随着一种古旧的温情,是父母对子女的天然关爱,夹杂着童年对自然的懵懂亲近,在故乡食物温热甜蜜的滋味中发酵,很容易让读者禁不住动容。但我们马上会知道,现实的欲求如何砸碎温情的图画——这图画或许不是虚幻,但在生存的坚壁前过于短暂和脆弱了。

在故事的最后她们或许被抽干了力气,被抽干了生存意志,但在故事行进的过程中,她们其实一次又一次,百折不挠地走上“回家”的路途。她们对没有血缘关系和契约关系的陌生男女的执着,都是屡败屡战的见证——她们试图在他人的怀里找到一个故乡。

《搭子》读后感(五):日常的人际 ——张忌《搭子》印象

在这本小说集腰封的醒目处,张忌被贴上了“尘世说书人”的标签。小说家无疑是说故事的人,而与口头说书密切相关的说部传统包含了说书人对流传民间点滴故事的搜集整理,从而才有明清三言二拍中那些介于说书底本与听讲记录之间的、落于纸笔的故事。张忌的小说也给人类似这样的感觉,这八个故事像是他发现而非发明、敛藏而非生造而来的。当然从原材料至成品,经过了小说家一番匠心独运的打磨。

中国说书人的故事有个特点,所有人物无论是否在故事中有名有姓,都只是作为故事的一份子被抽象为了一个代号。与其妻“樱花”一样,“李成河”在本地人眼中不过是外乡人的一个代号,与他无名而面目不清的女儿一样一度在出现在渔村村民饭后的谈资中(《夫妻店》)。这一特点也是明清小说之所以能够引人“同情”,从而具有惩劝教化作用的原因之一。同样地,张忌这八个故事中的人物一如现实生活中形形色色的人,可以引发无限的“代入感”(说是悲剧引人同情的力量也好)。而至于生发出哪般情感、何种思考,读者大可自主,因为张忌作为一名现代作者在故事中并未给自己预留“教化者”的位置。其实八个中篇里有一半都是以人名作为篇名,分别是《小京》、《胖大海》、《宁宁》和《李天道》,这些如同代号的称呼所指涉的均为小说中的重要人物,虽然这些人物在文本中可能呈现为某种形式的缺席——《小京》中阴阳两隔的时空错位或是《宁宁》中第三人称对名姓的全权替代,随之而来的便是这四个篇目中共有的死亡或幻灭主题。事实上上述称谓中唯一具有本名特征的“李天道”在上了地方报纸的“百姓故事”栏目后随即湮没在了棋牌酒肉的百姓故事中,无论是天道还是棋道都未能得到伸张,即使有“我”这个记者朋友间接帮助其达到的“事业生活的巅峰” 作为插曲(巧的是,小说作者也曾是“张记者”)。相较之下作者对小京和宁宁这两个女性人物经历的叙述则显得更为波澜不惊,对她们命运的交代也更为有始有终。她们的死亡无论是出现在小说的开篇抑或结尾都是牵连起通篇人际网络的线索,小京的被害原委游离在她生前最亲近的三位男性的一番交洽之外后早已不是小说的叙述焦点,而宁宁的自溺则像是其原生家庭与露水情人间的一场共谋。同为女性,《胖大海》中的大海似乎是上述四位中唯一与“死亡”或“幻灭”保持了距离的人物:但即便在小说中表现为不自知,她的生存焦虑(关乎身世、生计、感情等)也一如贯穿全篇的捕鼠意象,在她竭力维护的规律生活中时时搅起波澜。

诚然,与名姓的泛化同时发生的是或隐或现的求生欲望,也就连带着人际关系的建立。这所有无名的人物所共有的本能是“谋生”,搭伙生活也好,靠手艺吃饭也好,有时也可能会表现为向死而生。正是在对“生”的追求中这些背负着各自代号与故事的人聚集在了一起,于是便有了人际交织而成的网络:无论是打麻将、包包子这样的一技之长,办工厂、开美发厅之类的生计来源,抑或是肉体出卖或信仰改宗等,都同样是人的谋生手段。这里唯一不太一样的是李天道对待下象棋的态度,象棋于他在麻将之于亚飞、包子之于大海的谋生意义之外,还多了一重“自我价值实现”的期待,当然这重价值在亚飞们那里也并未缺席,而更多地体现在了他们对人际关系的态度上。在这八个中篇里,骨肉相亲的血缘关系通常反不如萍水相逢的感情纽带那般牵牵绊绊,欲理还乱。集子取《搭子》作提名恰如其分:“搭子”其实是最存粹的一种人际关系,夫妻(情侣)、亲子、朋友等日常生活中的人际联结概而论之都可视作是一种“搭子”。人与人之间有些关系与生俱来,却并非不可割舍:例如《搭子》、《胖大海》、《沉香》、《宁宁》这几篇中,亲子关系无一例外地以一种冷淡或隔膜的状态出现;而上述四篇中主人公着力珍惜、认真经营的关系则为友情、爱情等后天建立的联结,虽然这些关系的走向也往往不能如人所愿。在张忌笔下,人际关系永远是微妙复杂、暗含张力的:在《小京》中,叙事者“我”作为小京生前的男友与其姐夫、大伯的相识与交往是为了料理其后事,随着冰冷的尸体终于化作骨灰盒中的粉末,因共同目标而建立的“亲情”也逐渐升温;《夫妻店》中的李成河先后在河中失去了女儿和妻子,与前者是疏远的父女关系,与后者是因爱生恨的夫妻关系,而他本人却将这两人的死亡归罪于作为看客的乡人,亦可见家庭与社群内部及两者之间人际关系的错综交互;而《远房表哥》中的表兄弟之情则是一种介于亲情与友情之间、不对等的关系:叙事主人公“我”曾以行善的姿态收留了流落异乡的表哥,在其历经波折站稳脚跟后,我们终因去留的不同选择机场诀别,命运从此分道扬镳(“我”与女友也是如此)。

然而张忌的小说也并非仅仅局限在“人”的世界:人际关系之外,还有“物”,还有作为人的生存环境的外部世界。人物与“外物”或自然环境的互动也是这八篇小说所共有的叙事特征:无论是《搭子》中的“麻将”、《沉香》中的“珠子”、还是《李天道》中的“象棋”,这些对小说主人公有特殊意义的物品都是贯穿全文的叙事线索,也是所有矛盾纠葛的人际关系的源头。而《小京》中的尸体、《胖大海》中的老鼠也时刻隐现于小说叙事之中,能够随时触发、牵扯出无限的缝隙故事。《宁宁》中“水”的意象也是一样,无论是供人瓶中听海的矿泉水还是家乡童年记忆中的潭水,抑或是她最终的归宿地海水,这一系列的“水”作为整体构成了统一的对象出现在“她”(宁宁)的命运面前,与之相对立又相交融。《远房表哥》中,吊坠所象征的宗教与职业一样首先应服务于“生存”,既然中餐厨师可以改当越南菜厨师,佛教徒也可改信基督教。《夫妻店》中的“外物”则是构成这一外来家庭生存环境的本地居民(坊间所称“吃瓜群众”),他们以不经意的方式参与了李成河一家的命运,使之成为了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在这些篇目中张忌所构筑的世界是足以生发、涵纳所有“人际”的世界,并不比现实世界狭窄。

《搭子》这个小说集收入的都是当代的、发生在中国城市或乡镇的故事。张忌自己说,“县城这样的规模刚刚好,而且它卡在大城市和村镇之间,既规避了大城市的虚无,又连接了村镇的真实,对我来说,这是最能吸收‘日常’这种营养的营养库。”何为“日常”?能够构成小说人物的现实生活中的人,人际关系交织的网络,人与生存环境(城市,乡镇、自然)的关系,以上种种都可视作“日常”的组成成分。而所谓“日常的人际”虽几乎可还原成生活本身,却是与现实保有一定的距离的艺术创造。有人,有物,有人与人或人与物的悲欢纠葛,这小说中便有了“日常”。小说家张忌正在或下一步思考的或许该是,作品中有了“日常”,何时再有“自我”,自我与日常之间该保持一种怎样的距离?无论其作为作者的“自我”被安插何处,都可被视作张忌对其作品中“人际”的一种把握。并不是说作为小说作者或“说书人”的张忌在其作品中不存在,只是他还在不断调试与探索着作品、作者与现实生活之间的距离与关联,从而试图确定自己在其间的位置[1]。

[1] “最近是写了一些中短篇,但感觉都不是特别好。其实一个作家写出来的作品好不好,根本不用等到别人评价,自己心里最有数。对我来说,这一年左右的写作,可能更是一种尝试,写一些自己没怎么写过的题材,图得更多的是一种新鲜感。”

《搭子》读后感(六):逃不开的才是命运

《搭子》的腰封上介绍:“尘世说书人张忌,再写我们悲喜交加的生活。8个故事,探寻普通人隐秘的痛苦与深情。“

这话介绍得很贴切,这本书写的就是普通百姓的生活剪影,悲喜交加,悲凄多于喜悦。

故事分为两种,一种是完整的有结局的故事,另外一种则是没有结局的生活片段。 我们看的大部分是有结局的故事,主人公但凡出现了,就要交代清楚它的来去,里面出现的每一条线索,都有结局。

比如:第一个故事是《搭子》,简介很简单,一个中年、离婚,指望着打麻将和儿子过活的女人,突然间发现麻旧搭子和儿子都背叛了她。搭子是麻将局中,合伙结盟的两个人。

故事一开始,你看见主人公死水一般平静的生活,没有伴侣,和儿子的关系不好,周围有对她有心思的人。有一天,原先的麻将搭子因为男人离开了她,她不得不找另外一个搭子(男人)。

后来,突然得知旧搭子被绑架了,她认为有道义和责任赎人,向新搭子借了巨额赎款。

旧搭子回来后入侵她的新生活,她拒绝了新搭子,生活又回到无望的原点。她以为这是伟大或者正确的,偏偏结局来了个反转,旧搭子和害她被绑架的人依旧藕断丝连……

这是联手坑了她,还是旧搭子不知死活?不重要了,反正她的生活已经陷入了无望中。

这是故事的主线,作者张忌花费不少笔墨塑造里面新旧搭子、儿子、邻居、牌局和绑匪的角色,仿佛就在眼前。看似平凡的一件事,实则危机暗涌。

一边看一边想,若我是她,将会如何处理?把任性的麻将搭子扔掉,从此恨她?更加疼爱儿子,或者委屈索性破罐子破摔把儿子赶到前夫那儿?无论哪一种,似乎都逃不开绝望的深渊。

逃不开,才是命运。

小说的动人之处,在于细致描绘了主人公复杂的内心活动,以及她面对的逃不开的心智藩篱,这些共同组成了她的命运。

还有一种是没有结局的,它只是一个剪影,比如《宁宁》、《小京》就没有结尾,它只是主人公生活中的一个剪影,你能从中看出他的生活,他的性格,而他经历过的事,没有结果,偏偏这恰好是普通人的生活:平淡如水、郁闷得令人窒息。

现实生活不会按照剧情那样发展,潜藏在我们中的危机,不是棱角分明又大起大落的,而是灰色的,有着多种面孔,一时好一时坏,时刻被其他人、其他事影响的平凡人事。比如《夫妻店》中的村民,主角一家家破人亡,就缘于乡村愚昧、八卦、嫉妒又冷漠的流言蜚语。看着那些人,你能说自己不是这样吗?只是没有还没有出现悲剧的结果罢了。

他们像蝴蝶效应,看似不相关,却不得不走向不可逆转的悲剧。也许最好的办法,是回到娘胎中杀死胚胎状态的自己。

看张忌的小说集《搭子》,就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被命运束缚,拍在水底的普通人,我们不曾经历,看别人经历,一样能感同身受。至于之后获得什么,只有你自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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