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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的编年史》经典读后感10篇_读后感_名著读后感_格言网

2020-12-28 23:46:52

读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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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的编年史》是一本由霍香结著作,作家出版社出版的精装图书,本书定价:88.00,页数:400,文章吧小编精心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灵的编年史》读后感(一):贾勤×霍香结:镜子中的礼物以及宠物编年史——说文视听系统与味觉的考古学,编年史弹幕

镜子中的礼物以及宠物编年史

——说文视听系统与味觉的考古学,编年史弹幕

作者:贾勤

宠辱不惊

正是一部灵的编年史

——德尔维希·马哈迪《指法练习》

13810245679

——中国移动

盖闻藏天下于天下者,井收勿幕,托伪经以阐源者,仰信不空。而说霍解香,味道餐风,结绳载笔,辩证反熵,至若编年旧史,先睹为快,爻情卦况,不茹不吐,何为其然耶。今试以说文数序,参酌今古,写奇而带偶,重一以尊九,灵赞玄引,阴阳不测,击键选字而已。

[道友骈拇在题记后插入一段楔子]

○絮语,誓言考古

“有朋自远方来”,时空中的朋友奔逸绝尘。律吕三分损益,“协时月正日,同律度量衡。”(《书?舜典》)万物的比例来自天成。弹奏喀尔奈琴的朋友,毋宁说是在弹奏太阳。周人的先祖缓缓攀上高冈(“既景乃冈”《毛诗?大雅?公刘》语),他们还尚未知晓,他们所崇拜的太阳,只是一团燃烧的气体。这辐散出的能量,由于山峦的缘故,在大地上编织出阴阳的经界。克罗索、拉克西斯和阿特罗波斯,阿拉克涅,还有佩涅罗佩,织啊,织啊织。

○楔子,那些被星空折磨的人

德尔维希?马哈迪阁下沉沦进永恒的孤独,他面对着编织,以及喀尔奈琴的旋转的编织。他在静室之中,又仿佛在这片沙碛之中——突厥血统的父亲的父亲,穿过这片沙碛,贩卖没药、乳香,天青石和魔毯,还有频伽鸟和孔雀。而突厥血统的父亲,索性成为了吟游诗人。父亲拾起过一块石头——鸠摩罗什的美丽的妻子,高坐在装饰丝绦的骆驼上,她深湛而庄严的眼眸投向海市蜃楼和襟袖飘扬的丈夫,唇齿翕动,用龟兹语诵念鸠摩罗什尚未译出的经文。当第十五个啊在喉间翻滚,骆驼的前蹄踏上了这块石头。父亲根据这石头上残留的气息,念诵了十五则“都阿”,每一则“都阿”都如同翠鸟的双翼。当这翼上的晨露晞干,马哈迪阁下的指尖渗出光洁的汗珠。静室外的人群逐渐聚拢,等待他讲授中国的《诗经》。弟子恭顺地奉上经书,他指了指壁龛,嘱弟子将这书用绫罗包好,承给周游汗八里的古都斯汗。弟子承命将这书包了三层,又撒了几滴花露。弟子护持这书如红鱼衔珠,众人如水排开,供鱼穿行。人群之外的古都斯汗正在入定,他的心魂在凯尔嘉德听火山破碎的声音。日影旋转,在坐毯上刻下痕迹。在弟子等候的当儿,马哈迪阁下轻掸座前的典籍。

作为来自沙碛的西边的苏菲家族,拥有讲解汉文经典的说经传统常常使教民费解,而听众中汉人多过教民也就不足为奇了。马哈迪阁下曾在扬子江下游的溽热的夏季里徘徊,慕名而来的人群逼迫他讲解费解的典籍,这其中还包含着几个什么也不相信的愚痴。当然也有几位明白畅达的通人,然而他们与马哈迪阁下的交流在未相见时就已经达成。静室中的马哈迪阁下再次翻开典籍,试图破解镜中卷子的秘密。这镜子的铜框似乎在汗八里北部的峻岭中淬成,镜面有着某种类似皮肤的质感。这面镜子并非由周游汗八里的古都斯汗带来——追随口唤的古都斯汗正巧路过,与马哈迪阁下辩论之后,将要探访岩古路的拱北——而是经由传驿送至贵阳,又折回到这里。马哈迪阁下将镜子置于燕几上,他参详了七日,在第七日的七星汇聚之时,弟子们不在身边服侍达到了七个时辰。镜中的马哈迪阁下不经意嘿然一笑,指了指雕花的壁龛。马哈迪阁下悚然惊起,镜中也对应着他的悚然惊起,镜子的铜框骤然黯淡下来,镜柄处生出绿锈。这面镜子似乎也彻底变成了一面庸常的镜子。马哈迪阁下捋了捋衣带。他并没有带上星尺攀上高塔占卜,而是在静室内踱步。打开壁龛需要三步:靠近,拱手,拉开柜门。而此时马哈迪阁下却用了五步,靠近,拱手,祈祷,拱手,拉开柜门。奇迹理所当然地出现——在书帙和铜钵间多出了一部卷子。卷子里的秘密使他警惕,却也使他感到似曾相识的自由。词汇本身的诱惑编织起了这卷子。

马哈迪阁下的躯体已经从数日的静坐中彻底苏醒,他扯动起经由气窗通向禅房的铃铛。数息三番,弟子轻叩静室的门,垂手静候。马哈迪阁下开口哑然——数日的语默使得他的声带不能适应气流的叩击。于是他再次扯动铃铛。弟子推开一个门缝,溜身进来。阁下向西南方指了指,弟子会意退下。数息三番,庭院中响彻金击之声。弟子们或在经堂抱起一捆书简,或在戈塞尔塔的中层捧出秘本。在他诵读玩味这卷子的句间停顿,弟子们怀抱书契,流动在庭院中,倾倒在燕几上。马哈迪阁下的目光在纷繁的字符间巡游——利维坦找不到可供吞食的船只。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经堂和戈塞尔塔中的文献早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了,初见这卷子时,他的脑中早已匹配过——并没有合适的鞍鞯能搭上这匹镜子中的红马。这也是他在第二次金击之声时就派出了乌提。乌提是马哈迪阁下的二弟子,他驾驶着青牛车驶向沙碛南边的经寺。寺主供奉着传说来自天外的奇异经书——他曾拒绝过马哈迪阁下参观研究的请求,除非愿意奉上戈塞尔塔上的秘宝。现在,秘宝正躺在乌提的牛车上,虚弱得像未足月的婴孩儿。寺主惊讶于乌提的到来,然而这讶异和得意的神色也只是在他枯槁的脸上一闪而过。他命手下焚香扫洒,供奉秘宝,自己引着乌提步入沙海的迷宫。迷宫是一座半在地下的仿巴克特里亚建筑,迷宫的玄机在于进入的人会见到绝美的景象、醇酒妇人以及高大的热带植物,还会有编年史所没有记载的珍奇宠物奔逐其中。乌提在教门中的修为呵护了他,火从空中烧起,念头波翻浪涌,刹那间,只有沙漠中孤高的冷月临照,仿佛能照进胸膺里的冷光让乌提打了个冷战。寺主引他到地下石龛,嘱咐他只能看一遍,只此一遍……

第二日的午后,驼队里翻动的琵琶声唤醒了乌提。他躺在一道沙梁的阴影处,一只锃亮的蝎子正抬起它饱满的螯尾。吃痛的乌提甩着手背翻上沙梁,望见驼队消失在沙碛浮动的空气里。乌提又回到沙梁的阴影处,回响昨晚的情形——他用檀木尺舒展开包裹经书的白练,经书上的字符突然开始波动。寺主惊愕地跪地祷告,乌提却完全不能动弹。经文上的字符的波动越来越明显,进而开始旋转,光晕摩擦着石龛嘶嘶作响,一股力量压得乌提的眼球快要爆裂。之后就是他被琵琶声唤醒,被蝎子蛰。乌提思忖了几番,待他再次睁开眼,天已经黑了。黑夜摩擦着沙碛,乌提想到了自己,还有一些被星空折磨的人。很自然地,乌提也想到了自己的导师马哈迪阁下和关于马哈迪阁下的秘闻。

第三日,乌提早早地在沙梁上等待。远来的驼队带他回到经寺。经寺正在料理寺主的后事——寺主带着远来的青年前往禁地,一夜未归,弟子们前去查探,在废墟中,寺主保持着祈祷的姿态,那个青年却没了踪影——乌提的回归使他们惊愕,寺中的长老问明那天的经过,嘱咐乌提先回去复命。讨论此事的邀约已经向五路发出,待最远的贤人到来,乌提完全可以打一个来回。乌提来到市集,他将青牛从牛车上解下,将牛车换了一匹驽马。他在青牛耳畔轻语,青牛便踏着舒缓的步子向戈塞尔塔方向前进。乌提则跨上马,重重地挥着鞭子。

乌提身披三个夜晚的旋转的星河。在马背上,他不断地试着回忆经文上旋转的字符,渐渐地,这符文在他的脑中又快又慢,迟速相得。又过了一会儿,这符文渐慢渐深。这时,乌提开始努力地将这符文遗忘。等到乌提望见戈塞尔塔的尖顶时,这符文还有一小半没有被忘记。乌提到达寺门,早有师弟来接应。师弟说青牛已经在畜栏里悠闲地啃着草料,还说了青牛回来的时辰。乌提算了算,大约是他从市集出发的当晚。他对这神异并不惊奇——在马哈迪阁下的秘闻面前,这神异只相当于凯耐尔德圣殿万千灯火前的一只莽撞的萤火虫。师弟牵走驽马,乌提迅速地来到静室如水獭还巢。马哈迪阁下给乌提递上笔纸。那些被遗忘的符文如在坝中,这一刻都顿时倾泻在笔端。乌提的记录和镜中卷子的某些气息不谋而合,似乎通过同一人或同一群人之手。经过一昼夜的研读,马哈迪阁下认定镜中卷子是一部伪经——伪经执着于寻找奇迹,而殊不知经典就是奇迹本身。

马哈迪阁下放出信鸽,他写信给凯耐尔德王公,想借他的隼子一用。王公的这只隼子敢于飞过沙碛中那个硕大的燃烧坑。那里的火焰自发现之日起就没有熄灭过,仿佛火狱的人间镜像。阁下想借隼之力——翅膀与风有着天然的羁绊——将这卷子投入燃烧坑。马哈迪阁下移步戈塞尔塔,将这卷子封在塔中,乌提手执铜杵在塔前镇守。空气中的游丝编织着光影,马哈迪阁下知道,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他嘱咐弟子在寺门列队。弟子们也不敢询问因由,推开寺门,用清水洒地。当地上的水渍蒸腾成费解的图案时,沙碛的尽头,出现了一匹红马。

说文001部

惟初太始。道立于一。造分天地。化成万物。凡一之属皆从一。於悉切。

○说文始一,解字终亥。此一当初慷慨的给出了扩展名,是最初的密与谜,始一终亥,绝非一次性的偿还,黎曼几何(Riemannian geometry,1826~1866)中的一早已与○平等分形,由此深入,才能理解亥为什么是最初的梗概与轮廓。这种曲面上的过渡,似乎摹拟了象与文的互动,文、徵也,象、幾也,幾先知幾,徵不可已,一不可量,因亥以济。老子所谓昔之得一者,庄子大宗师更辅之以13位得主,居然不能坐实参万岁而一成纯的种康逆旅,文明以止,开放迷宫而已。

○只要有一,就能从中引出一切(Omnibus ex nihilo ducendis sufficit unum)。然而柯布西耶(Le Corbusier,1887~1965)迟到的乌托邦单元住宅毕竟不能与迷宫抗衡,上栋下宇以待风雨,要么建筑,要么革命,风雨中的人生与革命因此可疑,语言才是迷宫的原型,建筑只是它鲁莽的喻体。一,於悉切,是种种心如来悉知悉见,而悉尼今古,不二不朽,一在此世的雌雄同体以及它特殊的展开方式,正是一部灵的编年史,然而此种编年有时候过于夸张,以至于天使的堕落太随意了(我们只好安慰自己,银河系中的堕落并不算太糟)。

○而写作,竟然建立在天使堕落的快感之上,仿佛上埃及与下埃及的瀑布悬空(一切种子如瀑流),在灵的编年史中意外导出灵的地理学(geomorphology,先河灌先觉的冲击平原)。

说文004部

天地人之道也。从三数。凡三之属皆从三。苏甘切。

○一,合则成三,散则成始。始(诗止切)者一也,从最初的人称台(与之切)而来,历经吾我予朕的吐纳练习,胎(土来切)息深深,治(直之切)水调火,纷而封哉,怡然自足。

○逍齐养人德大应,语修逻算音几天,然而几乎殆(徒亥切)矣哉。假名太长,真名太短,若以“穆”为单位(乔伊斯先生,来三夸克),此生哪有写一本书的时间?语言衔接自身的能力即构成迷宫,而肉身拓扑,如何绝缘,1989年的马尔克斯(Gabriel Garcia Marquez,1927~ 2014)还是没有放过迷宫中洗澡的玻利瓦尔将军(Simón Bolívar,1783~1830)。有道是南华副墨,宾主初阶罢了,四游参差,一句无碍何妨。

○那么,这势必已经涉及到所谓的第三只眼。一天眼,二人眼,三以眼还眼,详参《法穆》凡例。说文,眼,目也。从目艮声(没错,易经八纯卦之艮,为山为止,参封神杨任眼中生手手心复生眼,试图一劳永逸的解决眼高手低的知行困境)。五限切(参金刚经五眼五限)。金坛段若膺(1735~1815)注,釋名,眼,限也。瞳子限限而出也。古音在十三部。

说文016部

别也。象分别相背之形。凡八之属皆从八。博拔切。

○说文410水部,大別山有決水出焉,決,从水从夬,古穴切。易之夬五阳一阴,刚決柔也,大别别此。蜀郡扬子云(前53~18)《太玄经》准之以断毅二首,但自怀中解垢衣,裁缝灭尽针线痕,闪存与缓存并济,斧刃蛾蛾,利匠人之贞。又,古别字重八磊落,自区自别,上下天随。虽然,巴别(Babel)之成与毁即语言之毁与成,一尺之棰固不足论,愈分愈粲(Charm quark,陈思王曹子建诗云王业粲已分,192~232),种种粒子皆随顺其场,而易终未济,杂卦传更以夬卦总束,极深极深。

○人猿相揖别,只是一个快字,1974年考古发现三百万年前非洲地母露茜(Lucy)的遗骸已经成为埃塞俄比亚的国宝,她可能是最早一批从八与四当中解脱出来的人类鼻祖(自鼻同源,用道家义)。何出此言,直立行走之前,雌雄互搏为八,负阴守雌,八凝为四,劳而动者,忽然仰首,双手稍举,竟高于头,心与脑皆大震动。双手从四肢中分出阴阳,露茜们的行走实践着日月双照的大地理性,正所谓法句(Dharmapqda)偏偏成路,这双手的姿势如此深远的影响着僭越者的书写与阅读,然而这并非奇迹。

○也许《法穆》中跃跃欲试的八脚章鱼望潮之歌(在此章鱼彻底超越了里尔克的玫瑰,千万要注意那个章字,它们吐出的墨汁天然就是书写的前戏与旧约),正是那个代号杜鹃的人的生命狂想曲,这只杜鹃瞒天建桥,企图创造永恒的敌人与盟友。狂狷君子、婵娟公主、啼血杜鹃,雌雄错综,以阴阳流转的惯用引导程序,启动说文以部首问道的六书传统,以云篆风抟的一纸空文兑现神器鼎藏的曶侖天下,不可不谓之空前绝响,伊甸之东,一人而已。虽然,东邻杀牛(书写与血祭)不如西邻之禴祭,实受其福。由被动而主动、由主动而殊特、由殊特而通普,六爻发撝,其充分一般乎(Sufficient set)?

○而执着于探寻奇迹的伪经接受史常常与巴塔耶(Georges Bataille,1897~1962)意义上的色情史同床梦游,这是福柯(Michel Foucault,1926~1984)之后的权力与意志的黄昏,布朗肖(Maurice Blanchot,1907~2003)所谓最后一搏的法式狂写主义可谓一曲变风变雅的巴洛克哀歌,可惜畸于人而侔于天的代表人物仍然不可能是最后一人。石鼓之歌止于此,呜呼吾意其蹉跎。

说文054部

数之具也。一为东西。丨为南北。则四方中央备矣。凡十之属皆从十。是执切。

○忽然至此,数具字备,踌躇满志,然以高维观之,此十破绽百出(然自古宗门遗教,常于大有破绽处认领口诀),甚至正是搁浅在牛顿(Isaac Newton,1643~1727)海滩上的被上帝收回的笛卡尔坐标(Cartesian coordinates,1596~1650)。不服不行,就这么残酷,真空作为不对称之源,意外毁坏了十中之五与五中之十的左右对称,从以象为食到以数为食再到以辞为食,食物链虽然没断,但急转直下,三阶难平,法穆孤悬,奈何奈何(推什么十合什么一)。

说文479部

地之数也。从偶一。凡二之属皆从二。而至切。

○当一培养了你直接聚焦的能力之后,二才开始考验携带者的勇气,此种聚焦与携带甚至一直能够维持在N+1维的路径积分系统中,一与二如何获得那种高能的平衡始终是一个谜,所幸频复不远,已然直指法穆传承之树的显密之争。衡阳王船山(1619~1692)愚鼓词云,东风打破寒冰面,始识通身未损鳞。一二之间,冰人不隔,鲤鱼教团的秘史一旦公布,一如在之灵运行于灵之在,呼之欲出的灵在志,大可与灵之地理学编年史对勘。虽然,透网金鳞,以何为食?

○谢天谢地,五经无双的汝南许叔重(56~147)没有把二编排在一之后,这是官渡之战之前(高密郑康成的倒计时,127~200)天数地据的三代数字化工程的创造性巅峰(所谓巅峰即一与二风雨同舟)。系辞无尽,括囊为二,试着以二为食,如何?二,混沌方凿,打开了最初的缺口,全纯嵌入的虫洞与净土宗横出一路同胚同痕,此种超对称自发破缺的重命名游戏伽利略(Galileo Galilei,1564~1642)谓之纯抛物线。二,上下同流,两端开放,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二,镜子中的镜子,礼物中的礼物,同位素同步更新,给出了我们共同的一而无愧于时空的道具。此道者彼之具也,此具者彼之道也,亦道亦具固无涉于准与不准、确与不确,然后知千真与万确、同流与合污竟然是二条路。以此类推,六经与七纬、说文与解字、神似与形似、现代舞与现代芭蕾、核裂变与核聚变,同样都是二条路。塞尔维亚俗谚有云,指针不走的表仍然有二次是准的。这二次,一次是既济(太玄准之以成,说文拟之为一),一次是未济(太玄准之以将,说文拟之为亥)。

○此所以《法穆》扬言,橐吾之所以存在,是最高者之投射,否则他就绝不应该出现。又说,星系内外,食物链始终通畅,金属中自金刚石往下,橐吾则不可解。而恒体和绝对宇宙精神那里均只剩下了二种食物。赞曰,混沌方凿死复生,玄黄一战后先更,南郭隐几北郭契,万岁通天谢旧盟。

说文503部

阴数也。象四分之形。凡四之属皆从四。息利切。

○关闭弹幕模式。

说文507部

五行也。从二。阴阳在天地间交午也。凡五之属皆从五。疑古切。

○当此之时,一行五行、六如九如之争可以息矣,取法乎吾,仅得乎我,取法乎達,仅得乎达,吾峥我嵘,因机而构,景上未相见时如何?我们该如何称颂这位降生于西域龟兹国的鸠摩罗什(Kumārajīva,344~413),这片中亚圣地令汤因比(Arnold Joseph Toynbee,1889~1975)一度着迷于来世的重临,东方诞生过多少圣人(与圣城相伴),而战火中飞动的文明摧毁过多少下笔如神的奥义侍者,这一回似乎单单放过了鸠摩罗什的九译中锋。

○疑古玄同,默深玄成,金刚经一体同观分第十八,以如此不动声色的口吻,轻而易举的抛砖抛玉推陈推新,如来有肉眼不、如来有天眼不、如来有慧眼不、如来有法眼不、如来有佛眼不?没有任何喘息之机,问答已经结束。世尊以超文本特有的真正的大慈悲心回向摩空,如来有肉眼、如来有天眼、如来有慧眼、如来有法眼、如来有佛眼。然而正是这种骄傲与绝望、自信与沮丧的现实与局限,一次次穿透一千六百来业力不衰的持诵者。五眼五限,保护视力,阅读无止境。不是吧,读写交织的情人只是为了眼睛?你是我的眼,你是我们的全称?临济一只眼到处为人开,尽山河大地是沙门一只眼,如是如是,情人间一次又一次的分手并非关键,目送归鸿才是镜子中的礼物(一心以为鸿鹄将至有什么错),而作为早餐的灵魂正是宠物的最高形式。速写过钟表融化的达利(Salvador Dalí,1904~1989),有一回大发慈悲,与女朋友一起吃掉了他们的宠物兔子。

○在更早的时候,这只兔子又从文王的口中吐出全形,一如唐宋之交惟有禅宗能够吐出的完整性,五卯虚空,神出鬼没,天干与地支在此浇铸成体相与为用。五行至此,夫复何求,即使一望无垠的谦卑艮山隐隐寻出了地脉(灵的地理学),即使秦颂石鼓奇文中那个复杂迎首的吾字已经简之又简,荆棘铜驼仍然不堪重负,青山青史入梦多矣,而那只与时逐而不责于人的兔子岂非句子的全部隐喻,吞吐之际的呼愁已然吹皱青白尼罗河上游的塔纳圣湖(月亮的眼泪,圣徒的专利)。句子简直太像兔子了,它始终在逃逸,然而逃逸的路线正好暴露了迷宫应该有一张真正的蒲柏(Alexander Pope,1688~1744)意义上的迷宫图。而中宫居五,宫(居戎切)字从宀(武延切,交覆深屋也),说文列于270部,果然是六九五十四的中枢重纽,无论是迷宫、九宫、子宫,注定是自古以来的征战之地。

说文508部

易之数。阴变于六。正于八。从入从八。凡六之属皆从六。力竹切。

○关闭弹幕模式。

说文509部

阳之正也。从一。微阴从中衺出也。凡七之属皆从七。亲吉切。

○你将首先得到一个7的镜像对角L。丄丅十屮匕七,这些出自幽谷的无迹坐标统统出自同一根弦(String theory),而七日来复,L是最初的道路与相遇,《法穆》有言,于一切相遇中得解脱(参易之兑)。L是最初的约定,新约旧约以及但丁(Dante Alighieri,1265~1321)的第三约。是乔伊斯(James Joyce,1882~1941)的内外丹,内即文本word,外即世界world。更是隐公元年的显密凡例,元年春王正月,春秋三传传此。总之,隐L同源,七化共享,关于平凡我们只能谈论它之外的一切,以至于一切相遇反居其次(否定邂逅,参易之姤与老庄受天下之垢)。

○可是如果创造才意味着休息,那么第七天一定另有含义。正是在如此自旋而不相容的背景中,15世纪以后崛起的野心家企图将七大洲一分为二,这种灾异性人格无疑再一次发明了庄子物之不齐朝三暮四的摊牌故技。寓言是古典政治学衰落的徵兆,三言二拍,无足述者。所幸明夷之际,强盗们的地图并不完整,然而纳粹弹指完全窃取了世界的最新图景,薛定谔(Erwin Schr?dinger,1887~1961)的猫陷落于前所未有的人间地狱,宠物的编年史至此湮灭无闻,获麟以后,世界的尽头谁还能放出一只鸽子?

○西班牙和葡萄牙将世界分成两半而签署的备忘录托德西利亚斯备忘录(Treaty of Tordesillas,1494)与萨拉戈萨条约(Tordesillas,1529)原件现存西班牙西印度档案馆和葡萄牙阿伯伊国家档案馆。可惜可惜,以如此推三阻四荒谬绝伦的七进制,妄图荣耀上帝之城,只能使圣城一次次蒙羞,武成我取二三策,正所谓环球无圣战,纳博科夫(Vladimir Vladimirovich Nabokov,1899~1977)早就指出他们在拙劣的模仿彩虹(从色彩的迷惘到数字的迷狂)。

说文510部

阳之变也。象其屈曲究尽之形。凡九之属皆从九。举有切。

○本来,诗经天保九如、尚书洪范九畴、尔雅宫中九达一直是金刚经心心六如的伦理后援,而星灯翳幻亦久矣,玄奘大师(600~664)补足为九如,从此贞定了一心二门的收敛半径,否则又岂能推出经幻心宁玛三部的不测之光。经此一役,九如九达至九穆九译的道路被强行贯通,强弱守恒、读写交织的第一手材料几乎实现了全等拼接,你完全可以想像一个随机交换的S矩阵。是的,S与9最为接近,它过早的放弃了8并不遗憾,黑洞白洞,筛法同出而异名。而有莫举名,从九有到九域再到九州,一切都暴露的太早,此所以放弃8而选择9,阳数之变,岂虚言哉。

○然后就跳到九me,根据苏美尔神话《伊楠娜与恩基》,战神、爱神伊楠娜某次借着父亲智慧之神恩基酒醉之时,向他求取神秘的me,她意外得到一百多种(其实只有九种),惊喜之余匆匆把这些me装上天船不辞而别。me,这个曾经在苏美尔文化中大放异彩、迄今未能给出相应翻译的单词,某种只能从父亲那里继承的遗产的精髓,在神话与史诗中反复被歌颂、被罗列,即使神庙已毁、人民流徙、大战将起,惟有它在时空中不断转移,从所有的实践中证得其不朽的品质。me贯彻万物,独立不倚,不特不殊,愈朴愈真,是的,me讨厌大写,人间所有乐器的发明仿佛都只是为演奏它,而这惟一的声音却并不在任何乐器中,洪水之前所有相互补充的不同语种仿佛都默认它,而这惟一的单词却不可能被转译。然而,me到底是什么?是接吻、是性交、是卖淫、是乐器、是哀悼、是书写、是竞争、是骗术、是飓风、是高龄,是能够自勘自复、使自身不断趋于完美的道与术,是深渊封印的礼物与巨镜巨赞的加持,是能量与立场,是神性与父性的一统,是阴阳对称各自给出的标志之物,是只能与文明及作者之名一起毁弃的大规模结晶。

○是啊是啊,唯唯否否然然,历经意大利语的三重否定,强劲的演奏者在学院与自然之交击键顿首,多么辉煌的练习曲啊,即兴的手稿中散木正是森林的门户。伟大的作品从未指定过具体的乐器,失明的巴赫(Johann Sebastian Bach,1685~1750)与失聪的贝多芬(Ludwig van Beethoven,1770~1827)在复调中重逢。于是世界重归渊默,万物归根的时节并无多少秘密可言,不同的道路中命运不再阻碍任何人,那些困于橐吾秘境中的灵魂折叠(folding code)的碎片正在聚集,尽管可能从未接收到定向发送的验证码(永远在跃迁中的地址维护系统,address constant与address maintenance)。

[陈润华师兄弹批]

归根即伸(种子之信),折叠即屈(曲成万物)。易曰,往者屈也,来者信也,屈信相感而利生焉。——此处虽不言人,却处处不可离开人来说。屈信二字,隐微也。屈,曲,今言即折叠;信,伸,今言即萌芽。

折叠而如在,即人心之追远,能追远者才能明白往即曲。逝者如斯,此之谓也。有信如初萌,初萌则贵赤子心,赤子心是乐教深处。夫子谓百世可知也。心存其感,守此二端,应万物而不伤之,故言利生。

归根复命,贞下起元,在此无心之感,不疾而速。按潘雨廷先生(1925~1991)说的,屈信(曲伸)还有高维与低维的问题。高维化为低维(时间化为过去),即隐藏,空即虚化,祖先不与我们争空间性。低维化为高维(未来如期而至,信),但是一旦如约有信而来,我们自己也退藏了。

附录

霍,飛聲也,雨而雙飛者,其聲靃然。呼郭切。

○隹本独立,实由雥三而来,渐化雔二,彻象隹一,若乃曾经亼三,双鸳渐老(情侣化作道侣),而一鸣惊人,弱羽擎天,学行习动,大矣哉,将飞而未翔,同流而不改,风雨江山之外,岂不得已三字了得,临桂况惠风(1859~1926)词心本此,人境不夺,定评久矣。又,隹部预表新生之象,雏進隼售维惟唯堆,不胜锥指,霍香正气,去病元甲,不在话下。

香,芳也,从黍从甘,春秋傳曰黍稷馨香,凡香之屬皆从香。許良切。

○诗经生民,其香始升,上帝居歆,后稷肇祀,以迄于今。盖黍甘养神,天心乃见,粮食与酒,生存与献祭,歌舞战斗,沆瀣一气。而甘本含一之象,一者道也,众所周知。段注云,食物不一,而道则一。圣教序味道餐风,别裁伪体,然《法穆》正言若反,食物不一,道亦起伏无定,吞吐秘密者与凡人信息恒不对等,解其天弢者,似有以得之。

结,缔也,从糸吉聲。古屑切。

○系辞五断,吉凶悔吝,易要无咎。果实与种子可能仍然是二条路,硕果不食介于腐朽与神奇之会,结果缔悬于古音今乐之际而不可得。无论如何,不结他生未了缘毕竟要好过丁香空结雨中愁,霍香一念,三思而后结,珍重珍重。

建国69年

佛历2560年

西历2017年

回历1439年

万世丁酉端午后十一日

延安贾勤于希望小学涉篆楼卷耳室

《灵的编年史》读后感(二):黄德海:评灵的编年史——小说的末法时代或早期风格

小说的末法时代或早期风格

文 | 黄德海

【本文刊载于2017《收获》长篇专号(冬卷)】

或许是因为美学上“无利害性”(Disinterestedness)观念的推广,或许是由于“为艺术而艺术”(Art for Arts Sake)的倡导渐成主流,或许是似是而非的规矩变成了厉禁,小说这一体裁变得越来越有洁癖——不能容纳太多知识,不能容忍太多思辨,不能心存教化,不能批评情欲,不许写高级或完美的人,不许对人物有道德评判,不许有作者跳出来的议论……如果把这些不能和不许列个表,现代小说似乎不再剩下些什么,或者,只剩下一样可怜的东西——“大家当可以看得出:文学是无用的东西。因为我们所说的文学,只是以达出作者的思想感情为满足的,此外再无目的之可言。里面,没有多大鼓动的力量,也没有教训,只能令人聊以快意。不过,即这使人聊以快意一点,也可以算作一种用处的:它能使作者胸怀中的不平因写出而得以平息:读者虽得不到什么教训,却也不是没有益处。”

到最后,小说仿佛只残留了意味,洪荒开阔的世界几乎要在里面绝迹。其实从起源看,被各种清规戒律捆绑得高贵冷艳的小说,出身并不怎么遗世绝俗,甚至是跟教化与世俗结结实实长在一起的。公元2世纪希腊作家郎戈斯的《达夫尼斯和赫洛亚》是小说的源头之一,在“卷头语”中,郎戈斯表示,写这作品的目的是施教,教育人们认识灵魂与爱欲的关系。现代小说(novel)来源之一的罗曼史(Romance),也远不像人们臆想的那样遗世独立,餐风饮露,差不多是依傍贵人的骚客谀词,用来换取一点残羹冷炙。18世纪小说的兴起,也离不开贵太太们汗津津的体臭,女仆们烟熏火燎的厨房,并非温室里的花朵、无菌房里的幼苗。因而,小说的起始阶段,在口味上完全不像现在这样苛刻挑剔——明目张胆的教化意图,经不起推敲的道德裁决,浅白无隐的禁忌情欲,怪模怪样的放肆议论,冗长烦闷的景物描写,悖于常理的情节设置……都理直气壮地在小说领地里昂首阔步。

一面在技艺探求上愈发精细入微,一面却因为对体裁的强调而胃口越来越差,于是小说变成了极其娇弱的物种,可容纳的东西越来越少,仿佛一个脑袋巨大而身形孱弱的畸形存在,早已显出日薄西山气息奄奄的样子来。沿着这样一条越规划越窄的航道,最终剩下的不是技艺小打小闹的钻研,就是故事编排的强自聒噪,小说写作者只能遗憾自己没有生在那个蛛丝马迹都如大象脚印的小说创生时代,用尽浑身解数只不过弥补了前人未曾留意的罅漏,筋疲力尽地维持着一点创新的样子。这表现让我们差不多可以断言,小说已经无可避免地进入了末法时代,那个诅咒一样的“小说已死”感叹,过段时间就会癫痫性地发作一次,并最终成为事实。

从这个背景看,霍香结《灵的编年史》同时具备了逆流而上的勇气和奔涌向前的锐气。

多年前,我听一个小说家说起,他以自己对小说的思考,跟哲学家谈,跟神学家谈,跟历史学家谈,甚至跟各种各样的专家交谈,从来不落下风。这恐怕不是一个小说家的无端自负,“说破源流万法通”,精神世界的所有事情都该有一个秘密通道,不同的知识序列可以在某种意义上对比甄别,深思有得的人当然该有能力跟任何方向的深入思考者交谈。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小说对人类精神成果的多重容纳,简直是它的题中应有之义。

霍香结为《灵的编年史》准备的三个指向不同的副标题,几乎已经明确地宣示,作品将尝试勘验那个精神的秘密通道,恢复小说肇造之初的良好胃口——“鲤鱼教团及其教法史”,跟主标题一起,提示这是一部历史或起码涉及历史的作品;“秘密知识的旅程”则是对作者称谓的秘密知识的探究,明确属于哲学(或宗教);“一部开放性的百科全书小说”,无可置疑地强调出此书的小说属性。四个标题放在一起,是不是作者想要暗示,这个作品将试图打通现下早已分茅设蕝的文史哲界划?

《灵的编年史》果然涉及了方方面面的知识,儒家,墨家,道教,佛教,密教,印度教,琐罗亚斯德教,犹太教,基督教,伊斯兰教,诺斯替,新柏拉图主义,共济会,炼金术,量子力学,相对论,现代生物学,心理学,人类学,人工智能,外星文明……中西华梵,南海北海,往古来今,作者似乎有意把人类在探究、信靠、想象道路上取得的所有卓越精神成果,都有序地置放进书中。不妨试着把这本书看成沟通人类不同方向精神成果的一次尝试性写作,它将散落在不同地域和领域的卓越精神成果当作某个更为复杂完整体系不同形式的显现,然后用想象出的法穆知识体系容纳这千差万别,最终以略显古怪的小说形态集中表现出来。

庞大最容易带来的问题是杂乱,在一个作品中陈放如此多量的知识,就必须将之区别于一本选编的百科全书。霍香结对此有足够的警惕,出现在作品中的法穆典籍分类法——经、史、律、论、子,或道、法、德、律、义——就可以看成他对以上所列知识的整体认识。作者最终的说法更为确切:“这次的写作始终遵循一个标准,不涉及第一经典体系,而是在全部所谓异端的思想范畴。也可以说在所谓第一经典删改形成之前的各种教宗以及经典形成后因需要发展而产生的异端思想那里。这些思想全部重新组合,形成一种新的知识,即法穆。法穆是一个全面的整体知识,是这些年的心路历程。”也就是说,书中看起来庞大的知识群落,其实是作者对各知识系统深思有得的那些部分(异端),甚至直探各系统的源头,最终形成了作品所称的法穆知识体系。

对一个企图在作品中构造完整世界甚至宇宙知识系统的人来说,如果霍香结无法迫使自己相信,他灵魂的命运取决于眼下的这个作品,他便同写作无缘了,“没有这种被所有局外人所嘲讽的独特的迷狂,没有这份热情,坚信‘你生之前悠悠千载已逝,未来还会有千年沉寂的期待’——他也不该再做下去了”。在一个被迫和经典生活在一起的时代,霍香结凭靠着某种独特的迷狂,摒弃了作为陈词滥调的知识,生成了对知识的特殊判断,完成了一次自我许可的经典拣择,用带有肉身色彩的文字免除了对知识必然枯燥的偏见,让既往的一切有可能成为现代的精神营养。

无论要处理多么庞大复杂的知识系统,写作的艰难首先在于逼使作家更深入地勘测自己的内心,检验自己未能留意的空白和涵拟之处,因而更加诚恳地回身认识自己和自己身经的时代,意识到自己此前并未意识到的问题。一个作家的任何作品,都不应该是对已知世界得意洋洋的传达,而是探索未知世界的一次尝试。新作品创造了进入一块从未踏足的空白之地的契机,这是写作者有效自我检讨的最佳可能,也是对以写作为志业者的基本要求。从这个方向上看,《灵的编年史》是一本自我之书。

在天赋和感觉被过分鼓吹的情形下,现下的多数小说写作已经丧失了对有效知识的兴趣并以此为荣,庞大的知识容量对现在的小说写作来说已经称得上是珍罕之物。但对霍香结来说,展览巨量的知识储备根本不是他的目的所在,他最为着力的是一种被称作想象学的陌生之物,并以此区分于此前作为小说核心的虚构:“想象学首先强调想象知识是一种被体验过的知识,因此她既不是虚构,也不是非虚构。对主观而言她是真实的,对客观而言她又是虚构的。虚构学是从文本的角度划分的。想象学是从写作经验角度确指的。”如此,我们或许可以重新定义《灵的编年史》中的知识,即这是一种经过自我内在体验的知识,因为在心灵上完成了实证,便不再是虚构而出的主观臆想,而是生成为一种可以切实调理身心的客观。

如果不是修行这个词已经在使用中变得陈腐不堪,我想说,这样的写作其实是一种修行的过程——通过想象产生可被体验的知识,能够切实地整理一个人的身心,写作成为一种不断自我认知和自我调整的过程。也因如此,对霍香结而言的写作,就必然是“自我成长的一个缩影。在文本中成长,文本在想象中成长”。这也就难怪他会在关于本书的一则笔记中说:“严肃,庄严,刻板,通过这次的写作全部得以释放。这次写作在很多方面改变了自己。”无论作品的外形如何庞大繁复,写作最终是回身向内的旅程。我甚至想说,能够回身向内并对自己有些微改变(当然也由此带来了作品的改变),才是一次写作真正重要的成果——如果不是唯一重要的话。

内不离外,与内在成长相应的,必然是一个写作者对自己置身时代的认知。虽然《灵的编年史》涉及了古今中外众多的知识,重要的叙事年限放在十三世纪和近现代,但只要稍加留心就能发现,作者关注的,始终是眼前的这个时代,“我生在自己的时代,并理解这个时代,才是我写作的资源”。对霍香结来说,我们置身其中的这个时代,“应该是那些能够站在人类各种文明源头具有俯瞰能力的人的最佳恩赐”。或许只有具备了如此苍茫的大志,所谓对时代的认知才不是跟随着时代的亦步亦趋,而是内在先一步抵达时代的核心,然后整个时代和世界在准确的想象里重新运行。

十四、十五世纪之交的能剧宗师世阿弥,在《风姿花传》中嘱咐后来者:“作为‘能’演员,虽然掌握十体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不可忘记‘年年岁岁之花’。”“十体”指能剧的各项具体技艺,“年年岁岁之花”,则是“幼年时期的童姿,初学时期的技艺,盛年时期的做派,老年时期的姿态等,将这些在各时期自然掌握之技艺,都保存在自己的现艺之中”。一个有雄心的写作者,其拥有的技艺也不应只是单纯的当下技艺,不应只是试着恢复过往的某些技艺,而必然是复合了过往诸种技艺在内的“现艺”。

霍香结对世界各地的文学作品有自己的认识系统,在自己的写作中也有所吸收。他的各类随笔和笔记,既有对东西方小说传统的研判,又有对二十世纪以来小说创作的梳理,有取有舍,由此形成了自己系统的小说观。这个小说观既要求作品有百科全书的汪洋恣肆,又需打破情节律,表现集体心理,让汉语小说有可能避免对欧洲和拉美的亦步亦趋,回到东方尤其是中国传统。在我看来,这个小说观的重点是:“颠覆小说的基本元素:情节,人物,环境。给予小说更大的宽松和自由。”我不知道是这个小说观指导了《灵的编年史》的写作,还是《灵的编年史》促成了此一小说观的形成,反正这个作品试图恢复小说在开端时的好胃口,把各种不同序列的知识放进作品;又遵从内心的感受,企望用作品开启自我命名的想象学;复用九宫的结构方式,尝试打破小说固有的线性叙事而完成非线性叙事,最终成为一个繁复地包含诸多过往技艺的“现艺”作品。

根据作者自己的陈述,所谓非线性叙事,即“在众多的混乱当中击碎线性的框框,然后又找到合理性”。从小说使用的九宫结构来看,事情的发展不再有先后,“各宫是平等的,它是一个位置问题,不是卷次先后问题。写作时有时间先后,但不是线性发展”。这个非线性的叙事设想,牵扯到物理上世界观的转变,即从传统热力学的稳定连续时空转向现代量子力学和平行宇宙世界观,“其结果就必然导向了一种猜度和不确然的结束,实际上并没有结束,结束的仅仅是全部文字的边界”。应该是作者的这一努力方向决定了作品的开放性质,让文本具备了有边无限的特质,并勾画出了某种现代思维下的世界(宇宙)图景——流转,循环,叠加,复杂的织体,不确定的结局……

或许有必要提到“制作”这个词——对造物来说,他们制作了宇宙或世界;对立法者来说,他们制作了礼乐;对写作者来说,则是制作了想象的世界。因为共同分有了制作的特征,写作其实可以看成对造物和立法者制作的世界的模仿;又因为造物和立法者与写作者的位格不同,人在写作之初就表明了与造化和立法者争权的雄心——凭人为技艺创制的想象世界,与造物妙手天成的自然社会和立法者精心搭建的人类社会,形成特殊的竞争关系。只有在这个意义上,我们才可以有限度地承认,霍香结“我把自己的作品当作圣书来对待”的话是合理的,《灵的编年史》展示出的复杂世界观、庞大知识系统、向内的探求和庄重的语调,都可以让人明确意识到,这是一次有意的文字创世之举。

任何一个方向的中外小说家的写作试验,本质上几乎都是一种封路游戏,各种领域、各样类型、各色手法,几乎都树立着一些“到此一游”的路标,冷冷地观望着后来者。或者也可以这么说,自小说(或任何一种文体)诞生开始,就注定处于其末法时代。小说的探索领域被前辈精细开掘之后,影响的焦虑会严重困扰后来者,前代的文学造诣“不但是传给后人的产业,而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向后人挑衅,挑他们来比赛,试试他们能不能后来居上、打破纪录,或者异曲同工、别开生面”。筚路蓝缕的创始者,永远不会面对一条现成的路,他只能靠自己从洪荒中开辟出来。走这条路的人,要有“先进于礼乐,野人也”的气魄——最先接近礼乐的人,是创始性的“野人”,前行的路上还没有依傍,在这样的“野人”脚下,新的路才会出现。

或许是出于对新的写作形式的犹疑,在笔记中,霍香结反复思考着这次写作的文体——“我本人并不认为有别的方式不可以是小说的。小说可以是学术,是诗歌,是历史研究,也可以完全是经学。”“诸教之争。文明的冲突。在此书之中可以穷尽。小说当经来写。这就是这部书的全部意义。”“在开放性百科全书写作这个范畴,该文本属于灵知类型的写作。小说可以当经来写。经史皆文的奥义所在。”不妨说,《灵的编年史》是一部企图用非线性方式陈述现代精神高度的拟经性叙事作品,作者的知识、才华、品味,乃至于性情、感受力和判断力,都通过这样一种形式表达出来,那些看起来庞杂的经验,在作品里形成了一个足供思考的整体。对这一文本的评价既借用不了小说传统现实主义的理论框架,也无法使用任何一种现代小说的理论尺度。甚而言之,在固有的小说评价坐标所及的每一个点上,作品都刻意与之保持了距离。

因为吞吐材料的庞杂和形式的新颖,《灵的编年史》显现出新事物特有的贼光,明亮得一时还很难看明白它所有的内涵和未来可能。与此同时,正因为是新事物,作品本身还显得不是足够成熟,过往知识未经完全提炼的残骸尚留在这一新的织体之中,想象而出的客观性知识还有很多未必经得起更为深入的内在检验,非线性技艺的转折之处还有些不够流转如意(甚至在三维世界中是否可以真的有非线性叙述这回事都需要怀疑),某种不够自信催迫出的大腔圣调还时常出现,满是沟纹疮痍的涩口、扎嘴之处所在多有……任何一个新事物的出现都难免会有一个牙牙学语的阶段,不够圆熟和从容,本来就是一个精神产品新出现时典型的“早期风格”。不应小看任何一个开始——虽然不必过于郑重——对小说而言,只有当某种生涩的早期风格出现之时,我们才隐约看到了一点末法时代倒转的可能性。

在写作《追寻逝去的时光》之前,普鲁斯特始终无法为新作品找到满意的形式。造成这一问题的原因,普鲁斯特认为,不是自己缺乏意志力,就是欠缺艺术直觉。他为此苦恼不已:“我该写一本小说呢?还是一篇哲学论文?我真的是一个小说家吗?”差不多可以确信,当一个真诚而有天赋的写作者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就走到了某种新文体的边缘,再进一步,或许将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写作者应该清楚,为自己只千古而无对的体悟寻找独特的表达形式,本就是先进性写作的要义,也是一个人确认自己天赋的独特标志。对我来说,《灵的编年史》是否被称为小说不太重要,记得它是一个优秀的特殊文本就足够了。一如当《寻找失去的时间》出现的时候,怎样命名它的文体已不再重要,记得它是一本卓越的作品就够了。

转摘自http://www.sohu.com/a/215258009_222496

《灵的编年史》读后感(三):陶春×霍香结:悬空之际,你的双腿并未离开地面——关于霍香结长篇小说《灵的编年史》

悬空之际,你的双腿并未离开地面

——关于霍香结长篇小说《灵的编年史》

◎ 陶 春

这部耗去作者十五年时间,令人脑洞大开,厚达400余页的奇特之书,堪称智性的完美主义与潜沉工匠精神的结合典范。对于那些一直习惯于在文本的线性时间发展结构中去把握人物、故事、情节,并因此获得阅读快感的大多数读者而言却不啻于一记晴天霹雳。

本书没有中心人物。没有必然的故事、情节。没有开头和结尾。它的首页不是传统页码上的第一页。甚至,最后一页也绝非结尾。支撑并构造文本内部的时空纹理界限及跨度被彻底揉碎。语言之流在它流经之处按照自己的方式创造着无数其他更为纷纭复杂的联系。盘根错节般无穷意义的竞航,变奏,分延,播撒由此发生。书中,每一个章节的展开都意味着中心的出现,这使得本书的阅读既可以逆时翻转,也可以顺时绵延。传统概念上的“作者中心——可读文本”立场以革命性姿态深刻转变为“文本中心——可写文本”。

在罗兰·巴尔特看来,“作者中心——可读文本”由于作者带有强烈个人偏好烙印的思想观念的事先预设,其相对稳定、完整的含义不能再为读者的“重写”提供出更多的可能性。而“文本中心——可写文本”作为一种正在不断“生成”着的文本,它邀约读者参与进词语及词语的事件之中,去一道创造、发现,领受新的意义诞生与乐趣,令“阅读”本身也变成一种特殊类型的写作活动。在这里,作者中心权威被彻底消除或降至最低限度,文本仅仅意味着单纯朝向“自由之思”本身的欢愉敞开。从此种角度,霍香结通过本书为我们提供并更新了一整套关乎意识背景、言语构成、认知秩序、价值标准在内的堪称“崭新”的写作方式与阅读方式。

“骰子一掷,永远无法取消偶然!”(法·马拉美语)。

从普鲁斯特、乔伊斯到罗伯?格里耶,从卡夫卡、博尔赫斯到马尔克斯……无论是现代主义、意识流、还是魔幻现实主义、各类实验主义与先锋小说,换言之,20世纪的小说史,正如某些评论家所言,可视为小说家从各个方面尝试努力打碎普罗普式结构“魔咒”的过程史。

在已知的无数次登峰造极的实验中,最为轰动的典型案列应属法国新小说第二代代表作家马克·萨波塔于1962年出版的一部名为《作品第一号》的长篇小说。这部被誉为“当今世界上唯一的一本扑克牌式小说”由151张印有文字的再生纸构成,没有页码标识,背面空白,像无需装订的扑克牌一样无序装在一个硬板纸盒的封套里。每页印有五百至七百字左右的故事可独立成篇,恰似“微型小说”,当全书合拢成为一部书,又如“长篇连载”。读者在阅读之前,可以像洗扑克牌那样将书页次序重洗,每洗一次,便可以得到一个新的故事,于是,一部“一辈子也读不完的书”就这样不可思议诞生了。

显然,霍香结的这部《灵的编年史》与萨波塔的《作品第一号》从原初的创作意旨到终极理念的诉求都有诸多相似之处。正如作者在本书后记中所言:“最初的想法是一本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的书如何开始……它具有664种基本阅读路径,计算器结果显示:其结果可以简单表述为一亿的五次方再乘以几千万……”如果说萨波塔的《作品第一号》(讲述德国占领法国期间,一个“隐形人”般存在的男人与三个女人之间发生的畸恋故事)着重于呈现战争状态中生命碎片化与信仰虚无化的“个人”命运,那么霍香结的这部《灵的编年史》则更多关注的是作为宇宙间生命特殊之一维存在的人类“心灵”命运整体,在格局上有着比前者更为宏大的百科全书般的视野与图景环抱。

该书涵盖了数学、宗教、语言学、寓言与神话、玄学、经籍、天文、地理、政治、军事、社会学、艺术、生物、生理学、物理、伦理学、考古学、志异、地球科学、网络、航空……总之,自人类开拓生存领域以来出现的各门类学科已知的知识经纬如万花筒中各种彩色珠片交织、镶嵌在这部作品中,令本书内容显得庞杂、渊博而迷人,也确令初读者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以至于智力不得不接受最大忍耐限度的非人考验。好在作者给出了进入本书的“毕达哥拉斯阅读法”以及类似“莫比乌斯带”的阅读轨迹,让读者最终在能够书中与自我相遇而不至永恒迷失。

“陌生化”写作原理——首先作为一种视觉或心理距离的惊讶效果制造,其本质乃是激活与唤醒将我们深沉溺毙于其中而不自知的僵化日常现实境遇。因此,对于充斥在书中大量出现的稀奇古怪异域色彩的人物姓氏、地名,我们完全可以大胆将其假想为历史以来就一直活动在我们身边包括张三、李四、王麻子或汉斯、彼得、威廉在内的任何一个人或是包括钟鼓楼、天津街、复兴路、平坦乡等等在内的我们熟悉的任意一个地点……,事实上,他(它)们仅仅只是承载并通过“灵”的一个符号。就像光的折射,最终将汇入本书开放结构的玻璃房中那尊被称为“法穆学说或鲤鱼教团”的核心装置:

法穆(Phaam)之原始教义十分明确——宇宙是实有的,但不存在纯粹无意识的物质,也不存在无物质的意识。有灵众生处于第五重天界,绝对宇宙精神与有灵众生之间隔着灵体,圣体,恒体三重更高之天界,他们以食物和物质构造方式决定的。众生上升的方式在于改变他们的食物和物质结构。法穆的基本特征在于天启,而事实上,我们本来就在宇宙之中,所以天启乃是人类的本质。

高度诗化?可视化的语言叙述风格与贯穿全书激动人心关乎生死与沉默的玄冥之思是本书最大亮点。同时,作者为寻找印刷与句法,段落与空间,书写方式与语词符号之间新的互动而做出的种种探索一一让语言媒介恢复与音乐、数学的近缘性关联的努力,都表明真正意义上的“先锋”写作或写作的“先锋”必定是难度写作。在微信朋友圈的一次即兴发言中,我曾言:所谓的难度写作从来不是对题材选择的贪新、鹜奇、猎怪,也不是通过人为暴力坼裂、摧毁语法、语义逻辑的乖戾、任性结果,难度写作甚至根本不“先锋”,不“前卫”,甚至,它只是要求我们的写作回到常识,回到对事物真相的竭力抵达与穷思之后的豁然开朗。霍香结在本书中抵达的难度,只不过是不经意间回到了“九宫格”这样一个几何图形构成的常识。回到了这样一款(起源于本土的河图·洛书)看似简单的古老数字游戏背后所开启的深渊智慧之门一一以对应当今同样呈几何数级般飞跃增加的人类经验的步伐与复杂性……

对于本书的写作背景为何圈定在十三世纪展开,作者在序中已经做了充分理由的说明。我好奇的是本书标题,为什么不是《灵魂的编年史》而是《灵的编年史》?

对于这个问题,我更愿意援引基督教教义中区别灵、魂、体三者之不同的精妙说辞: (a) 体(body)是对“物质世界”的知觉(World-consciousness)。是以五大感官(视觉,听觉,味觉,嗅觉,触觉)来意识周围的物质世界。(b) 魂(soul)是对“己或自我”的知觉。魂是指思想(mind)或情感(feeling)的层面,发挥理性(intelect)或感性(emotion)的功能。借着魂,人能感觉,能思考理解,能有意志作决定。(c) 灵(spirit)是对“神或灵界”的知觉。灵作为能与神或灵界沟通的层面。人有灵,所以能与灵界相通,能向神祷告敬拜,也会想到死后灵魂的问题。

十六世纪剑桥大学清教徒神学家威廉·筏隐更明确指出:“普遍来说,灵是较高的要素,而魂则较低。灵可说是神赐予人的生命本能,魂则是在个人里面的生命表现,而体是灵与魂所活动的物质生物或机体。”对应在古东方典籍《说文》:“靈,靈巫也。以玉事神。”其起源,可追溯至远古楚人。他们称跳舞降神的巫为靈。

获悉了这一层秘密,纵观人类数千年来历史上发生的那些著名事件,我们似乎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神)灵”的迁离之地必然引发动荡、争战、饥荒甚至文明的局部或整体毁灭,反之,“(神)灵”的降临之所则会带来丰收,救赎,喜悦,和平与文明的复兴。英国诗人弥尔顿在长诗《失乐园》中暗示“人”的生命实则源自“(神)灵”的高层空间生命的陨落,而高层空间的“(神)灵 之战是导致人世苦难的悲剧之源。这似乎是埋伏在本书中的另一个重大而隐秘的主题,足以警示自“上帝死了”(尼采语)以来当下我们以丧失“敬畏之心”为豪的假神林立的现代文明。在一首诗的创作后记中,我曾这样表达过我的人类文明历史观:释迦摩尼、耶稣、老子等大觉者为本次人类文明火焰的核心。第二火焰圈,则是柏拉图、以孔子、庄子、但丁、赫拉克利特或苏格拉底等为代表的圣贤先哲。第三火焰圈,是以比干、司马迁、屈原、陈子昂、叶赛宁、荷尔德林等为代表的诗人、异烈之士。在本书中,霍香结对上述所提及的人物思想均有或曲或直的延异或引申表达。

此外,插缀在书中那些美妙、隽永的祈颂之诗,有着钻石般非凡的光亮与穿透力,仿佛品尝以食“电波,磁力或更为微观粒子”为生的诸神的食物,令人沉醉,唇齿生香。本书的横空出世可视为中国当代小说叙述史上一次严重的“语言事件”。在阅读过程中我承认无数次遭遇过仿佛来自心灵深处未知能量的有力撞击,悬空之际,当你回头,发现你的双腿并未离开地面,这是一件多么奇妙的事!

【注】:

1928年,俄罗斯文艺家普罗普推出《故事形态学》,他对阿法纳西耶夫故事集中大约100个俄罗斯民间故事进行形态比较分析,把它们整理成31个功能项,进行各种各样的排列组合,分析彼此之间的相互关系及与整体的关系,从中发现了神奇的故事结构规律。被小说界誉为“普罗普式结构魔咒”。

附录

陶春:这篇东西可以视为“结构-后结构”主义的诸多理论的文本践行诸多片段,已初显其貌:索绪尔的语言共时观,雅各布森与特鲁别茨柯对音位学的革命性阐述,列维-斯特劳斯的以具体形象经验替代抽象逻辑的原始思维即类比,其中包括以古希腊俄狄浦斯神话系列为对象,所做的,堪称经典的对叙述结构的基本原型的"二项"数据分栏透析,即寻找结构中的深层结构,假定一个先于叙事而存在的不变的,甚至是恒定的,超验色彩的基本故事。到了后结构的德里达或巴尔特那里,以“互文性”、“可读”、“可写”等概念,干脆取消与否定了前面结构与企图建立的一切,甚至文本的终极意义:“文本作为一个无中心的系统,没有终极意义就为表意活动的游戏开辟了无限境地。”个人以为这样的尝试固然有其智思或观念写作的形而上之美,同时却又显现出另一种匮乏:文本中对活生生的生存着的现实及自然构述,所做出的非本真努力及对个体不可重复命运的具备普适特征的自我超越的鲜明印迹之显示。诚然,这样一来,谈话的锋芒必然又指向了如何在本土根壤规模性培育此种话语言说的可能发生。并使其‘活’下去!

霍香结:

回陶春兄:你点到的几个人的确是符号学、结构主义和解构主义的代表性人物。在《阿味》的写作之初并不排除有这些企图的。更早的一个文本《铜座》中就有过这样的尝试。某种程度上说是中语言学和符号学的毒不浅。但也可以说是尝试着在写。摸着石头过河。

以上诸理论作为文本实践在汉语当中还不是太明显。一种过于明显的知性思维或者说逻辑显然会导致叙述趋向僵化。但他比那种静物素描式的写作又有某些显著的优点。

你指出的对存在的贫血构述我可能会持另一种观点――也就是说,如果我认为是存在现实的叙述如果会有别的方式我会那样去做的,但是没有,为什么呢?

除了你指出的谱系人物之外,我觉得对意识的物化这块一直是我感兴趣的,牵涉到心理学的一些东西,尤其如拓扑心理学等;我以为,文本也可以当作“物”来对待,当面对这个“物”的时候,我们如何来“格”它?如何做到最后的心物一元,使它成为心的本体,具有恒照的功能,王阳明有说,这个心,以及要格的那个物,是一体的,也即合一的。物也就是我们的心。心性。天理。天道。从而在文本的形态上做到“观念写作的形上之美”。

另:你说的“本土根壤规模性培育此种话语言说的可能发生”有具体所指吗?

陶春:

符号学、原型批判、结构主义和后结构主义的本质是一系列西方物理思维的极端显示。既是依据以柏拉图、亚里斯多德等为首的智者学派(形式理念—概念框架),充分发展起来的一套科学分析法,通过对包括将文学创作及其作品视为现成一物的,小到一个音素、标点,大到将整个作品视为一个句子结构的详尽分析,企图总结与归纳出文学的文学性或文学之外,其它领域的本质或规律性。这样的做法,一旦过度,正如不得不解剖一只蟋蟀或夜莺的喉管,去寻找到它们为何能够传递如此美妙天籁之声的来历。显然,最后所遭遇的虚无,比他们事先预想的还要糟糕得多。

无论怎样,阅读者总是期望在对一部作品的阅读中,获得一种比他自身所期待的意义,还要多的多的意外发生。

其次,意识的意识化并不意味着意识本身就是造就一物的材料。它只意味着一种主观意图的投射所必然遭遇到的一种先在的技术框架。了然于心,正如庖丁解牛或梓庆削木为鐻所怀的那种“以天合天”的技艺,使这种主观意图的投射所指之物,在消失心、物内外区别或间隙的同时,将潜隐的技术框架(器)潜隐于‘道’本身的视而不见,而木匠遭遇的,正是在制作过程中并不需要,或者说需要的意识活动本身越少越好,因为现成的框架要求这样一种现成的实体来构成其意图的符合性。因此木匠在制作过程中大脑思想得越少,让渡给手操作的灵敏度与精确性,反而越能呈现对达到这支桶的构造所要求的:一只桶如何成为一只桶的技术造型标准。

但是,一只木桶如何成为或抵达一物的物性活动,这仍然是个问题。否则木匠只是赋予了木材以形状,却并没有制造出一只桶。意识本身的空在与不著一物,暗含了对自身的超越,永远先于被人的价值和观念体系造就为‘器’。这意味着,意识本身必须被视为这样一束流动的,可穿透前面所言的内外区别的间隙思维空间,或者就是这样一束融合了空间,并与空间共在的光能。

海德格尔在《艺术作品的本源》一文中对梵高所描绘的那双农鞋的精彩阐释,以及在《物》一文中对一只壶的阐释已经以纯诗意的思维,对神性如何参入人、物与天、地相互映射之缘舞作了问答。

与知、行相关的‘格物致知’,从明宋以来才由一种纯粹的道德修养步跻,具有了普遍的认识论上的意义。从二程、朱熹到陆九渊、王阳明其实都是沿着张载的主体识度,去构筑绝对真理体系的。无论是朱熹“识理”的“豁然贯通,知止,止于至善”;还是王阳明的“良知”者,心之本体,即前所谓恒照也。心之本体无起无不起”。确然,东方的智思精粹之所处即有这样一种天然活势:整个宇宙的存在于个体的人有着物质与意识的一体性。

就我个人而言,我更趋进彦元或李塨对格物的态度:即直接体验到客观存在的具体事和物,包括审问、慎思与明辨。因此具体到我所说的“本土根壤规模性培育此种话语言说的可能发生”也就不难理解了。即是从抽象的概念召唤,回到与之对应的正在发生的现实或其现实中的超现实之纬,从死的文本样态召唤,回到与之对应的正在发生的人的人本塑形。从无所不在意识的绵延召唤,回到具体的生存着的个体的人正在发生着的具体命运,并要求我们的语言去承担与照亮。(2007年9月,就霍香结作品的对话,刊《存在》诗刊)

《灵的编年史》读后感(四):白沙×霍香结:一位老出版人谈灵的编年史

你缄默如瓶——读霍香结的《灵的编年史》

作者:白沙

作为一个30年的文学出版人,我亲历了3代写作者,策划出版小说无数,畅销、常销者有之。我出版小说很严格,要么畅销,要么打动我,否则没戏。打动我有三个标准:1是探索性,破与立的把握分寸,看作品有没有高度。2是思想性,笔触碰到灵魂没有,有不有痛处,深度怎么样。3是文字的能力,变化如何,对语言的协调力和管控力如何,即纯度够不够。针对这些,我出版过2个人的作品,一个是残雪,一个是北村。残雪小说对人的阴影部分的描述几近境界,让我看到了理性、孤独、感知的意识活动,虽有些抽象,明暗关系处理得比雕塑还坚实清楚。北村对人的灵魂的追问也有相当的高度,他的理解出自大爱,他的表达隐匿在高贵的薄雾中,最终都将通过内心返观,去与教导之美相呼应。还有一个呂新,因我出国合作搁浅,但他的小说曾让我有过许多出版的憧憬和冲动。他的作品对意义有挑衅,对传统有冲撞力量,在唤醒人的存在与沮丧上心肉灵三显。然而,十分坦诚地说,让我真正喜欢和经常念想过的当代作品只有两部:第一部是唐晋的《玄奘》,第二部便是霍香结的《灵的编年史》。这两部作品应该堪称经典,遗憾的是,为此奔波了许久,可它们最后都不是我来操刀的。《玄奘》应该说是一部中国式的精神史诗,小说的结构有如《尤利西斯》般辉煌,其语言一直在追问勇气与决心,也许是作者对宗教有天性的敏感,他表达的真实比任何人都要强烈。这部小说有深不可测的激情,有召唤之美,表面游荡实则进退维谷,这正是灵与史的对立,读了让人有刻骨之感。而这部《灵的编年史》仿佛领唱与合唱的关系,作者让知识沉入其中,凿开结构,让故事与情节缺席,而表达的却是创造与结合,并非茫然与无奈。在此书中,象征与隐喻并轨而行,注疏、师承、评译、汇传、辑佚,成秘密知识的合本。"你"的时间之旅必须顺从引领者,才能到达意义的花园。路径仿佛妄想症,仅有身体只能莅临永恒的局部。是的,除了智慧,真理和谁都不是亲戚,苍穹与井正是大地产生的一切。如果说阅读是一种负担,那么神秘绝对不是一种疾病!神秘是什么呢? 是历史体验? 它象征了对"织体"的竭尽全力? 且看"高斯二世"章节--高斯二世的想法就如鸡下蛋一样临产了,短短二十年功夫,他让法穆变成了全球最大的知识体系!再看"从果阿前往广州"章节--他在自己的船上和中国南部省的一家旅馆里,在他著作的空隙,他毫不犹豫地启示出了以下知识。这里对启示的加以描述,强烈地唤醒了政治与历史的相对存在。如果加重了某种取向,将都不能体现造物主的意思。霍香结所呈现的这种注经体其内化已经是美学。像泉河往事,手中的格桑花碎落了,"我"就长大了!而我们至今不能理解的,仍然是人与宇宙的关联。于是很多人想借助于冥想、调息与辟谷来与世界打通,可太阳始终仅仅是某个时期的"父亲"而已。正如"大司马先生的教诲"章节所述,他的老师去逝了,欲言又止的那些话留在他的喉咙,好像含沙吞土的潮水又退回了大海。这时我真的看见了路人,一个向左,一个向右,还有双鱼轨迹图,永远在一个孤独的宇宙当中,唯有相遇而得解脱。由此,我又回到了阅读起点,仿佛我成了第三个若有所悟的旁人。其实,美学比美要更深一步,一个圆包涵了一切圣知识,即阴阳不隔的法则,同时也是男与女磨合的结果。叙述者就这样叙述下去,从开根号的蛇,到李希霍芬奕法,到两棵树先后出现在湖边,到杜鹃花开,到鞋子,到多次未果的旅游,到桃花,到荼迷度,到梁赞洲之死,到乾凿度等等,我不管实验和迷信有多么强大,没有升华的灵石总是显得僵硬。宛若时间倒流在法穆那里,容器破裂才看见那一刻到来,原来灵就是光的使徒……我的理由是:只要你能从沉到浮,真正浮起来,浮出水面,恣意又如何对立又如何呢?霍香结呀, 死气沉沉的小说已让人都无法庄重,我也总是不满现在,才会以批评作为入口来向世界发问。这部小说简直胜过了一次"触觉展",霍香结已帮我找到了触摸起来的方式,我觉得《灵的编年史》正是我选择看世界最高点的关键之处。可惜在这里我只能短暂停留,将来不论到那里,或者直接进了橐吾界,坚信放手正是归还。熔铸正是我阅读的样子,可靠的一种说法是:我要做的,永远是从乌龟甲壳上,任意挑选一个数,并数下去,直至一切皆输。2017年8月6日

《灵的编年史》读后感(五):刘爱彬×霍香结:自史而经:通灵的“史传写作”或“拟经写作”

自史而经:通灵的“史传写作”或“拟经写作”

——关于霍香结《灵的编年史》一书的虚拟对话

〇刘爱彬

一、缘起

我是一个乡下的乡下的乡下人,上过几年学,读过几天书,识得《百家姓》里三三五五个汉字,这本稀松平常的事。不过一旦闲下来,公私诸事似了非了,倒是喜欢一书在手,随随便便翻看那么几页,无伤大雅地涂鸦个三言两语,偶然灵感迸发,也不过随风而逝,一向无甚可惜,哪敢以作述自许。就这般涂涂画画,自娱自误,转眼便是哀乐中年,每天开门七件事,日子过得平平常常,波澜不惊,以读奇书异文为赏心乐事,觉得如此甘淡一生倒也甚好。久而久之,自谓读书有得,就未免想入非非,奢望结交二三通人硕学,得其一言之教,若能性命相见,便也不枉此生了。

人诗有云:世缘深处仙缘新,我自结缘阔言兄以来,各种仙缘便纷至沓来,而与霍香结的神交,即是这种种仙缘的一种。虽说缘浅交浅,不过以中华之大之深,鱼有鱼路,虾有虾路,相望相忘于汪洋人海,彼此各安天命罢了!人既安安,我亦静静。

可是人生百幸,谁又能料得到呢,霍兄居然飞信传言,自谓长篇小说杀青欲梓,邀我一评,时间半月,随意而谈,不拘好坏长短。看这天外飞石来的,真是受宠若惊啊,素来无惊无险的日子顿时如潮如浪,荣幸之深亦知责深望切。于是我一改往日的放纵散漫,郑重其事,遂把四百四十二页的微信版小说定稿,从头到尾,又从尾到头,认认真真读了两遍,巨细无遗,一个小小标点都不曾放过。就这样见缝扎针,我牛吃新草一般,一大口,一大口,把书一页页吃进肚里,然后躲进闲静处,慢慢地,静静地,一遍一遍地反刍。可是文章呢,我吃书如壮牛,书评的事就看山蚕的天分了。唠叨若此,略述缘起如右。哈哈!

二、小说何以是“通灵术”?

关于读书,有人是“心”读法,有人是“脚”读法,我呢,却是“顶”读法,要么五雷轰顶,要么大水没顶。灵魂是带电的,好书是带电的,所以我读书首重语感。好言语如同霹雳闪电,我喜欢这种雷劈电击之感。《灵的编年史》就是一道道霹雳闪电,来自宇宙深处,初读此书,如遭雷劈电击。坦率地说,刚扫书名第一眼之时,敏锐的直觉第一时间告诉我,这可能是一部不折不扣的“通灵”小说,当时我就瞬间想到了《巫言》。而后电光石火之际,我即刻浮想联翩,《九歌》、《灵山》、《心灵史》、《神巫之爱》、《圣灵降临的叙事》……书一部部,为灵光所指引,仿佛深海里的银鱼游集水面,以吻结识,喋喋唼唼,窃窃私语。及展读书稿,仅仅数页几句,心里就咯噔一声,猛打了个激灵,好像雷电瞬间穿心而过。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个惊怎生一个字说得!奇才!奇才!禁不住暗叫了一声好。无奈公事在身,心虽奇痒不止,书稿到底怏怏放下。挥汗如雨的夏夜,晚饭草草既毕,,一转身坐进自己小小的书房,迫不及待地重新打开小说,若明若暗的夜里,一口气读到了更深夜静。浩瀚恢宏,而又灵气拂拂沸沸,一幅宇宙史诗的壮阔混茫场景,次第在眼前展开如活泼泼的星图,我犹如顶上有眼,破天荒第一次恍然睁开,魂飞天外,有一种手眼通天的感觉,仿佛身悬璀璨星河,我御光飞行。感觉既奇异恐惧,又欲仙欲死。宇宙的旋转门为我洞开,我渐行渐远,渐飞渐高,渐去渐深,一个人在飞,在探,在望,在找呀找呀找,究竟在找什么,我自己也茫然无知。胆子一会大一会小,如狮如鼠。好像突然撞见了什么,又似乎鬼灵附体,忽而神奇,忽而灵喜,忽而诡异,飘飘欲仙又如生如死。既灵魂飞升,又肉身尸沉,既惊喜,又惊悚。一颗心醒着游着飞着,身呢,在下,在降,在沉。心无限大,身却微似尘埃。奇书一部啊,灵异而又神圣,通天通灵通神。咦?小说真的居然成了“通灵术”“招魂术”!不知不觉夜色深沉,四周人籁俱寂,只有手中一片灵光熠熠生辉,在浓稠的夏夜朗照黑暗。稍稍移开涩疼的双眼,浑然不觉地打量了一眼门外,似乎觉得有物在动,在窥,在盯。我突然打了个冷噤,浑身毛孔倒竖,恐惧到了极点。不会是幻觉吧?放下读到近半的电子稿,我怀着颤栗的秘密草草睡去,还好一夜无梦睡到了大天亮。

就这样,一路逶迤,若断若续,似梦似醒,庄生逍遥游一般,我吞日咽月完全书。七天已过,夏日炎炎,书评一点云影子也无。远居京华的霍兄若有所问,我心里又发急又发愁,男人学生孩子,真难为死人了。看着自己两腹空空,我依然一筹莫展。惶惶然走在上班的路上,觉得世界千篇一律,没有我最想要的。她是什么,到底在哪,对此我一无所知。罗兰-巴特说:写作者如同恋人。我呢,就像个失恋的男人,为她垂头丧气,为她唉声叹气,为她辗转反侧。某天早晨起来,夏天的大太阳明晃晃的,我忽然心中灵机一动,鱼在咬钩!直觉第一时间告诉我,漫无目的垂钓的日子就此结束,在浩茫得无边无涯的宇宙大海,我终于钓到自己寤寐思服的鲲鱼:宇宙之灵。我又惊又喜,激动得一颗心直发颤。是啊,最深最深的知识,仿佛茫茫莽莽宇宙里旷古之谜迷秘密蜜,而我到底猜破了这个迷中之迷、谜中之谜、秘中之秘、密上加密、蜜上加蜜的上帝之柜!

自颛顼绝地天通以来,上下隔绝,天人互分,地天通的能力或被上层圈养,或在下层悬为厉禁,个人通天彻地的秘密知识日惟隐伏民间草野。被圈养的部分秘密知识逐渐上升凝聚成经典体系,而被散养的部分秘密知识,不得不以“通灵术”“招魂术”“炼金术”以及谶纬的面目示人行世,并且一概被斥为旁门左道的妖学妖术,常常以妖言惑众罪之,向来难登缙绅之士大雅之堂。世人自谓生活在礼制时代,更是呵止莫此为甚。“子不语”么,世人谨遵圣训,百口禁忌,却又心照不宣,我行我素。天-人分,士-民离,士的写作传统与民的写作传统也随之各行各路。古有《搜神记》、《玄怪录》,一脉相承至《西游》、《封神》、《聊斋》等神魔小说,以及渗透到《三国》之讲史、《水浒》、《红楼梦》之世情人情小说,薪火不尽于鲁迅、沈从文。高峰之后是低谷,新时期以来,小说写作“一路向西”,中国小说家学尽失!那么通灵的霍香结到底是谁,愚笨如我者,就更是语焉不详了。谁为我指点迷津,一语道破其中天机呢?看懂的,如你,参透的,如你,你你你,速速道来!速速道来!道不得的吃我老僧三千杀威棒。呵呵!

三、小说何以成“编年史”?

关于小说的“史传写作”传统,一部《中国小说史略》与《中国文学史话》便足以窥豹。其他的,太长!太杂!不提也罢。别跟我提巴尔扎克名言,我烦!他的《人间喜剧》来自于《神的喜剧》,这是西方写作的另一传统,梅列日科夫斯基《但丁传》一看便知,不多啰嗦。我只单单提到《阿Q正传》与《故事新编》,就抵得上连篇累牍几火车了。然而我为何又如此喋喋不休唾沫飞溅?别批我咬文嚼字哦,这其中的写作血脉殊耐思量,由不得我老调新谈(弹)而音外弦外了。“嗤!忍你老半天了,都!你看看你这人,一篇书评罗里吧嗦的,这不写得明明白白嘛,别跟我玩玄虚,装高深,你这种人,哼!呀呀我呸呸呸!”看官大人,莫急莫气,莫惊莫走,且坐且听,容我书评君慢慢到来:

中国文学的作者既分士与民,而作为政治教化的文学形式,因应不同的时代,出现了三种重大的形式变化。如果说政教之体三变,经教——史教——小说教三段式,那么政教之用亦随之三变,也是经——史——小说三段式的。在古典中国,“六经”代表的正典正经体系,不仅是政教的源头,也是写作的源头。她们沉淀与凝聚了最古老的秘密知识和最高贵的政治智慧,“六经”的至尊位置如天如地,犹如定海神针,此针一去,天翻地覆。《诗经》云:自君一去,首如飞蓬。异喻同体,此之谓也。“经”为秘密的“圣知识”、“元知识”,来自于古久辽远的元宇宙。“经”为万学之学,圣人为万世之师、万师之师。她依源而居,为后世一切学问的源头活水,所以后世莫不原道、宗经、徵圣,此中玄奥幽微,《文心雕龙》前三篇文论总结整全,为千古不刊之论。董子曰:天不变道亦不变。所以一旦天有大变,则道变制变学变,学之器亦必变,是谓道成法身、道成肉身、道成器身。形而之上谓之道,形而之中谓之心,形而之下谓之器。盘古女娲天地玄黄,三皇五帝草昧初创,殷周之际,天人革命,周公代文武“制礼作乐”,以先王之政、之制、之学教阖国贵族子弟,国祚八百。延及东周列国,王纲解纽,礼崩乐坏,圣王不出,天下无明。圣人感天而生,素王“天命在躬”,传道授业解惑,天下文明,老、孔即是中国古典圣人最早最伟大的两个。五百年必有王者兴,五百年必有圣人出。在所谓的第二个轴心时代,当五百年前后,或早或晚,与老、孔相仿佛,印度的释迦摩尼,希腊的苏格拉底,希伯来的先知系列,波斯的查拉图斯特拉,几乎并世而出,拯亡救绝,道成肉身,以传导千年“圣知识”为天命。东西圣人的灵魂类型有别,圣知识的类型也大有差异。对于我,其他的圣知识所知甚少,不敢班门弄斧,我只说说自己似乎熟悉的中国类型吧。

孟子曰:先王之迹息,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焉。”由此可见,自《诗经》、《书经》而《春秋经》,圣-王分离、道-德分离的最终结果,导致圣人在世的政治身位发生了根本变化,而传导“圣知识”的写作方式也与之大变,从诗教类型转叙成史教类型,自经而史,非经非史,似经似史。孔子自谓“述而不作”,其实既述又作,述作非一非二。“述”是“大义”,“作”是“微言”;“述”是继往,“作”是开来。孔子身位在天人之际,孔门圣学是“天人之学”。但在后世之人看来,譬如王阳明、李卓吾、章学诚等,“六经皆史”,“六经”既是先王之迹,自当是先王之史,六经之学即是六经之史,经学即是史学,经教即是史教,又何来“自史而经”的奇谈怪论?章学诚等不知孔子之圣心王意,“好学深思心知其意”的司马迁是大明白人,对此微言心领神会,穷十九年心血尽萃于《太史公书》,自谓“究天人之际通百代之变”,知天知圣通天通圣。呵呵,史迁不愧知圣通圣的孔门圣徒圣孙!这样一来,《太史公书》就不是所谓的“史传写作”,而是货真价实的“拟经写作”,他不是规行矩步学圣贤,而是通天彻地做圣贤,一代通/统史,一代通/统识,一代通/统儒,一代通/统才,其通/统念兹在兹,岂有他哉?《史通》、《文史通义》真“通”?知几真知“几”?学诚真学“诚”?通人之蔽,是之谓也!至于后世所谓“通史”,不过“史料长编”而已!《太史公书》之后,除《资治通鉴》外,通史之作,几成绝响。自《汉书》断代体例出,天下形随影从,是否通天通圣知天知圣暂且不论,单单知通史迁者,也代代乏“良史之才”。果真“绝地天通”时代降临,“地天通”的圣学血脉也五世而斩吗?子一则曰:天不丧予,桓魁其奈我何?再则曰:天不丧斯文,文不在兹乎?……

“打住!打住!你说的都什么玩意啊,你看似言语滔滔不绝如江河水,我看是‘废话教主。‘耶路撒冷与雅典有何想干?经史与小说嘛关系?切题!切题!切!切!切!切记切记!”

嗯嗯!啊啊!……,古典中国王化千年,经史之教深入天下万民之心,春风化雨,润物细无声。中国民间的善男信女,老老少少,看似平平常常,其实是天人大人,感而知之,最能感通天地的往来消息。自东汉专固于古文汉儒,分文析字,斤斤计较古文字学,代表圣学血脉的今文学若存若亡,天人之学复被视为左道旁门之学,日惟只在天启神学的纬书雪藏,甚或斥其为伪经伪学,动辄得罪,经史之教因之大坏。天人共感废,汉儒于时势之变无感无应,汉儒益趋因循固陋。然而民智渐开,灵心益成,伏处民间的秘密圣知识茁壮成长,多以早期小说的形式口口相传,间或经文士之手,汇成《十洲记》、《搜神记》、《灵异经》梓行于世。或粗陋,或稍文,后起的“小说教”流行闾头巷尾,辗转天下。至于六经,由于古汉语的历史演变,原本新鲜活泼的口语渐成玄奥晦涩的文言,经史圣教仅仅缙绅之士稍能言之。“道成器身”,随器赋形,与时迁转,道日日新,器日日新,传导圣言的圣器,最初是诗歌体、经传体,一变而为纪传体、编年体,三变而为小说体,“经教”也通过“史教”创造性转换成“小说教”了。

作为古典中国“小说教”千年血脉的现代传人,前有《阿Q正传》的“鬼灵写作”,沈从文《神巫之爱》的“神灵写作”,同代的则有张承志《心灵史》的“异灵写作”、朱天文《巫言》的“巫灵写作”、徐则臣《耶路撒冷》的“圣灵写作”呢,至于霍香结,他的小说则是“泛灵写作”。他的小说精神已与鲁、张的启蒙精神相异,“古今杂糅”的方法与编年史性近似《故事新编》,气象混沌神似《玉米人》、《百年孤独》,迷宫式的结构近于卡夫卡、博尔赫斯,至于注经体的方式,就与梅列日科夫斯基的《耶稣》三部曲如出一辙了。如果再说到他的“异象乌托邦”的虚构,我觉得他和鹿桥、黄锦树、施叔青就很有一比了。然而作为身份类似的“灵知人”,以上诸家多有不同的深厚的各大宗教信仰背景,如沈从文的萨满教,张承志的伊斯兰教哲合忍耶教派,鹿桥的婆罗门教,朱天文、徐则臣的基督教,黄锦树、施叔青的异教,卡夫卡的犹太教,博尔赫斯的道教,阿德里亚斯、马尔克斯的泛灵主义,梅列日科夫斯基的新基督教,鲁迅的宗教背景似乎无以名之,姑且杜撰为“鬼教”,霍香结与他/她们都不同,他的法穆知识学来源比诸大宗教更古老更辽远,不是来自于我们的地球牧场,而是来自于亿万年前的元宇宙。如果说地球牧场上的诸大宗教是对古老宇宙的地球文明记忆,那么塔穆宇宙学就是对地球文明记忆的追忆,他来自于宇宙更深更远更久之地,比太阳系更高,比银河系更远,比外银河系更外,比黑白宇宙更广,比反宇宙更反,作为“宇宙之父”,他也许来自于元宇宙的那个唯一的元点,他的信仰背景或许是《封神演义》里提到的“混元教”吧。无论是宇宙牧场,还是地球牧场,虽然他们信仰的家世根底多有差异,但他/她们都无一例外地是各大宗教的现当代精神后裔,或者更准确地说,他/她们是这贫乏时代的圣教圣徒,以小说写作作为灵知修行的匿名道场,借助“秘书”隐喻的方式,纷纷向世人秘密传导来自宇宙深处的秘密圣教知识。他们是隐身灵知人,小说是他们最好的隐身之所。他们深懂“隐微写作的艺术”,只是因为他们自己有意无意隐匿各自天启神学的在世身位?行文至此,一言以蔽之,我终于发现和断定,《灵的编年史》一书是隐身术般的注经解经体小说。此书的风格既是“小说神学”的,又是“政治神学”的,他——霍香结,既是鲤鱼教团的匿名当代隐修士,又是塔穆知识学的隐身当代释经家。……嘘!嘘!嘘!千万小心,可别让人听见!这可是秘密之中的秘密,是迷是谜是秘是密是蜜,从来迷谜秘密蜜不示人!嘘!……

“我滴个天神,听起来就像天方夜谭,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书评兄给你水,润润冒烟的嗓子,润喉片都给你。太神哦,太有意思了!我象做梦一般,你老兄再说说,再说说,刚才刚才……嘿嘿!嘿嘿!”

“这才差不多嘛,我说了老半天,终于开窍了?看你还有点尊师重道的样子,那咱们再补补课?又猴急?先让俺喝口水,吃两片亮嗓再说。”咕咚咕咚咕咚……

四、正典或负典:小说是“新经”还是“伪经”?

在当代纯粹汉语写作中,霍香结是一个罕见的汉语小说家。不过这只是他显在的在世身份,其实他是一个隐在的塔穆宇宙学释经家,《灵的编年史》一书是编年形式稀贵的注经体灵知小说,面向深不可测的宇宙,磅礴大气,雄浑混茫,具有恢宏瑰丽的百科全书风格,笼天地于形内,挫万物于笔端,包罗万象,无奇不备,究天人之际,通百世之变,熔铸百学千理于一炉。脑洞好大!脑纹好深!如果说《故事新编》是一部既“好玩”又“玄怪”的形而上虚构小说,那么他的小说就是一道高深玄奥的宇宙数学题,既渊博又灵异。热烈纯真的心,洞明老练的智慧,老玩童一枚,老小孩一枚,太好玩了,太会玩了,整全的宇宙在他眼中,也只不过是造化小儿手中蹦蹦跳跳的小皮球罢了!对此,陶春兄珠玉在前,兹不赘论。我想说的是他写作的雄心抱负,我想问的是此书的真实品质。记得当年《阿Q正传》刚刚问世,周作人立即写出了一篇简练评论,他把《阿Q正传》论定为“负性的文学”。在文学经典化过程中,如今鲁迅小说被奉为文学经典,由“负”转“正”,当年的“负典”成为“正典”,“伪经”上升为“新经”。而在美国,布鲁姆写出《西方正典》一书,极具文明的自觉意识,从本色的“西方性”出发,深广完整地梳理了自古迄今的伟大西方文学传统。在古典中国,当“六艺”上升为“六经”,“子学”也凝聚为“经学”。自“史”而“经”,在世界先后经典化的伟大历程中,散落各地各民族的地球文明形成各自奉若神明的“圣经”,隐显双行地传导来自于宇宙深处的秘密“圣知识”。如此持较霍香结,他长篇小说传导的塔穆宇宙学便属于这最新最近的一种。塔穆宇宙学作为各种地球圣知识的统一场,他气魄宏大地建造起世界级的圣知识巴别塔,雄心勃勃地梦想构建成崭新的“天下体系”,天可汗忽必烈坐在圣城汗八里的天下中央,“体天经野惟王建国”,万民平了,世界平了,天下平了,宇宙平了。面对未来东西融通的堂堂新天下,古典的蒙元帝国是他的政治“理想国”吗?他的“小说神学”是这新天下的“政治神学”吗?他的塔穆宇宙学是俯视这新天下的“洪范九畴”吗?天命难违,宇宙之灵秘语锡之,他,秘书受之。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天命,一本书有一本书的命运,无论是人是书,命运没有偶然,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人心。如此一来,他的小说到底是“正典”还是“负典”,到底是“新经”还是“伪经”?对此,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书经》云:道心惟微,人心惟危。在这微与危之际,在这正与负之际,在这新与伪之际,考验的就不仅是灵知人的文学天才,更重要的是他成熟老练的政治智慧。这样能量无边的塔穆宇宙学,世人担当得起吗?我心中没底,却亦喜亦忧。遥想当年,孔子作《春秋经》时,夫子深怀知我罪我的政治自觉。夫子自知道大志大,可天下容其道容其人了吗?他一路行遍天下,周游列国十四,誉满天下的同时,也谤满天下敌满天下。他东归故里,不问政事,日惟以六经教书育人。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微言大义”,一显一隐,公、谷二传,若得其人,口传秘授。春秋笔法,隐约其辞。素王其人,危言逊行。其后传承孔门秘密圣知识的纬书写作,也不得不隐身于今、古文字之争。后之后两千年,“六译圣人”廖平以知圣通圣的天才,早早写成《知圣篇》与《辟刘篇》,但多年以手稿形式守口如瓶。康有为作《大同书》,时断时续,虽成定稿,终其有生之年,秘不示人。他们到底忧惧什么?他们秘密言行的同时,到底掩藏怎样惊天动地的巨大秘密?每念及此,未免杞忧,我私底下都为霍香结暗捏了一身汗。小说出版在即,一石激起千层浪,不!千千浪,万万潮,人言汹汹,惊涛骇岸,霍香结自己居然坦然自若,波澜不惊,有大志,有大勇,有大识,有大量,我上看下看,佩服得五体投地。子曰:见贤思齐焉,见善如不及,我还犹豫什么!把一切担忧象影子一样抛掷身后,拔剑而起而舞而御,我今当为他喜,当为他贺,当为他鼓与呼!……

“啊呦呦,两个大男人的知己情话,肉麻死了,瘆人一身鸡皮疙瘩,我闪!闪!闪!”

五、并非结尾

卡夫卡,布拉格之城的寒鸦一只,他惊恐万分地告诫自己:一座笼子在寻找一只鸟。

但就在中国的夏夜,这新的千年夜,我仰望茫茫宇宙,星光璀璨如珠如璧,我惊讶自己看见了三千大世界,而他——霍香结,正御光飞行,与光共舞,无日无夜,无古无今,无内无外,无宇无宙……

旷野之城

2017年7月16日夜匆草于蜕斋灯下

时大夜弥天,星垂旷野,远犬吠声犹如轻雷滚过。

RA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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