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记带充电器了,于是借这个口,在一个没有重要课程的日子,逃出校门,坐上公车,回家去。我一直是个恋家的人,一直都是的,只是一直没有自己的家,暂时属于自己的小房间是有的,但那是房间,不是家。
出校门很费事,学校属于民办的高校,也许是心里没底,要保持自己的形象,反而管得更严实些。可不想想,进来的途径是钱,有几个孩子是珍惜机会的呢?所以常常有想出校玩的学生和门卫发生些争辩。
那大概是我见过的比较无趣的对答,显然规定是不能违背的,我站人群里,感觉很好,觉得安全,他们如果成功,那我也能出去,于是微笑着看着一个个想出门的人在与门卫纠缠,也真有混出去的,没有假条的某些人,竟然不知道怎么说的就出去了,也会有人趁送货车驶进来的一瞬间,一下子跳出去。我只有羡慕的份儿,知道那不光要有勇气,更多的是运气,门卫坚决的说,没有假条的不许出去,你们要出,等放学了再说。
我去超市买了话梅和水,回来的时候,见人少多了,不知道是学生失掉了信心回去了,还是门卫将他们放了出去,后者的可能不大,我喝着水,来回的走动,无聊的上午,漫不经心又仔细的看着进进出出的人,有送菜的,有邮递车,还有教职工,我自认是混不出去的,我太像个孩子了。
有时会同情那些门卫,大概都是当兵回来的人,却做这样的简单却烦琐的事情,我回想到自己过去在银行前台工作的那些日子,对于外人来说,很普通的话,与我要说成千上百遍,很恐怖的事情,没有明天,明天就是今天的感觉,我只呆了一会儿,就替他们感到乏味,规章制度,假条,找班主任,扣薪水,再等等……
我是自私的,我帮不了他们,那只有遗忘,我不喜欢这里,我想离开,无论别人怎么样的看待,我是不喜欢这里,暗暗的为将来离开找了理由。“当人想做一件事的时候,他找个理由;当他不想做一件事的时候,还是找个理由。”所谓幸福是种感觉,大概如此吧。能真说服自己幸福,那就是真幸福的。
我的学校在郊区,旁边就是农田,常常看到农民和他们的孩子,小孩子快乐的,脏脏的走过。他们手上拿着花草,前胸的衣服是油腻的,常听到他们的家人漫骂似的呼叫声。人是最容易麻痹自己的,看着他们,有时会突然的感慨,我们的命运如此不同,我到现在还坚持的认为,没有好的童年,就没有好的人生,他们是被放逐的孩子,天然野性,可也许比起城市的变态来,更好些。
每次回家的感觉都很好,想回家的心情,淡淡的,家里有温暖的床和桌子,我的纯白的卫生间,可以洗澡,发呆,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以深陷其中,伴着微弱的音乐,这个世界和我失去了联系,只有我自己一个人。
我是一个可以过孤独生活的人,有很多可以回忆的事情,有些人一辈子经历了很多事情也不去回忆,而我也许经历的不多,但是我可以去发现些什么。其实,什么都不想,以前的人都淡忘了,往往就是回想那时的自己,回忆是有气味的,突然会涌出当时的心情,让人窒息。
西安的尘土很多,今天是个有太阳的日子,算是好的吧?我慢慢的想。我可以由一件事情联想到很多,常有自称是朋友的人告诉我,那是不好的。可他们不明白,有些东西是与生俱来的,无法改变,就像性取向一样坚定。
秋季的太阳只能安慰心情,风吹来的时候,还是冷冷的。大学让我体验到人的差别,前些天,黑龙江的男孩子还在用凉水洗澡,而我的云南同桌却在一场秋雨后开始叫唤冷了。坐在公车上,人会变得很安静,不大像平时的自己,淡淡的看着窗外,一切都在继续,受过伤害的,还鲜嫩的,正在受着疼痛的人们。
后来上来一个漂亮的气质也不错的女孩子,第一个印象就是还不错,有着大都市里女孩子才有的冷静,平稳。她走到我旁边,我想一会儿我下车的时候可以把座位留给她。
她是一个穷学生。或许她是故意的,但我相信我的感觉。个性是可以装怪,但不能肮脏。她的白色甲克该洗了,一只手扶在我前面的扶手上,粗糙的,但还算白皙。我想她还是爱干净的,洗衣服多了,手就变了样儿。鞋子是旧的,干净的裂纹,我喜欢这样的女孩子,质朴,自得的生活着。我没有再看她的样子。在公共场合,我不刻意去看谁,害怕打扰到像我一样敏感的人们。该下车的时候,我拍拍她,指了指我的座位,然后,下车,离开。
在换乘一两双层的红色公车后,心就彻底塌实了,可以一直坐到离家不远的地方。我上了二楼,人不多。拿出话梅和书,边看边吃,在掀开车窗往外吐话梅核的当儿是最快乐的,风在耳边吹着,身手敏捷。在丧失公德的一瞬间,有着自由的刺激。夏天已经过了,太阳不再可怕,晒就晒吧。眯起眼睛看远方,像孩子一般搞怪的表情,突然没有了思想,只剩单纯的快乐。
看书又能想很多,我现在懒得去多想。大概曾经想的得太多,得了思想厌食症。爱情,命运,失望的女人,迷茫的男人,世间的一出出戏,看得人厌倦。我在网络上对一个男人说,“饿的时候,一碗泡面比男朋友重要。”
本来就是的,逼仄的生活没有爱情。在我失恋的那段日子里,不厌其烦的给自己买很多好吃的,但可能由于伤心,依旧变态的瘦。一个人在房间里听『Angel』,反复的曲子可以让人没有思想。彻夜的看书,想事情,哭,和衣而睡,醒了依旧。那时记得买的是一种带酒的可乐,很好。抽的是希尔顿,很久没有再尝到那种暴虐的香烟。
卡百利散漫的唱着: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离开我,我至少还有香烟和酒,太阳还是会升起来的……
大概的歌词是这样的吧。那沙哑的清冽的声音含着生命最深的痛。我们深深爱着的,爱到没有理由的人啊,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要伤害我们?我欣赏她,聪明坚强的女人,何况她还是美丽的,只是开始化浓妆了……
中午的时光。人们在写字楼里吃便餐,学生们在学校,我在回家的路上。驶进开发区,人越来越少,我越自在起来。没有与人打交道的时候,我是快乐的。我想起了张爱玲,又一个孤独不幸福的女人,她死后,人们喜欢提起的是她去世前,身边放着的新款唇膏。
饿了,家里大概只剩泡面了,我也没有钱了,突然感到似乎我把一切都消耗干净。又可以重新开始了,这样也好……前面的高楼就是我的暂时的家。